丧犬(114)

虞星楠紧盯他的眼，一字一句念道：“我要见翟星洲。”

其实也在顾且行意料之内。

他不再反驳，开车带她去殡仪馆。

行驶在越来越偏僻的道路，这条道他们上次来是因为父亲的葬礼，那次她没让翟星洲出席，这回她是来看他的。

“不打算说说吗？”

顾且行瞥见她侧脸，神情淡定，像是在谈陌生人的故事，明明她那么期盼 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始终维持着不该有的冷漠。

不论是翟星洲还是松嘉慕，虞星楠对他们都有着足够的残忍，她能抛下所有去掩瞒真相去赴死，丝毫未曾在意活下来的人会是怎样的心境。

如今，你也明白了吗？

虞星楠，这就是你的有缘吗？

“不丹深山发生灾害，他为救人受伤陷入昏迷，我前往不丹带回昏迷的他……”

即便已经过去两个月。

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惨状仿佛还在眼前出现，人类比不过自然灾害，救援的速度一天比一天慢。

顾且行一次又一次的埋怨翟星洲的“多管闲事”，如果他没有不顾生命去救人，就不会留下一身伤陷入昏迷。

他没有在不丹停留太长时间，国内权威专家建议他们尽快回国，在保证翟星洲原有状态下他们冒着巨大风险，将他带回国内。

并且在第一时间见到那位曾经给他做过手术的专家。

柏医生对比好几回资料，他跟顾且行说：“明明是一个人，连过去的病例我都一一比对过，为什么会换了名字和身份呢？”

顾且行打断他的猜疑，“柏医生，也许过去的名字就是假的，你只要能救他，虞氏会竭尽所能感谢你。”

“机会真的很渺茫，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能再遇到这等棘手的难题，其实我很愿意治疗他，但事实上成功率……”

柏医生欲言又止。

顾且行明白，治疗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永远不会清醒，但不做治疗一定会没救。

“翟星洲他想活的，柏医生，就算能有一分钟的清醒也是好的。”

柏医生为难的踱步，他想起曾经那位带松嘉慕过来的女孩，年轻小姑娘拿着一大笔钱，他说没有把握会成功，她却在第二天给他们医院引进了数台高新设备。

“柏医生，我只要他活着，不要他醒，我只要他有呼吸。”

脑死亡等于宣布一个人的死亡，而能呼吸不过从此就是植物人，会睡多少年谁都没法预知，可这跟死亡又有何不同。

他见惯生老病死，也知道人的执念会带来奇迹，眼前的翟星洲不就是奇迹吗？

柏医生最终答应做治疗。

翟星洲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临做手术前，顾且行收到春城的消息。

春城一个不知名的仁村要建立马场，而这项合作是在翟星洲消失后出现的，也正是因为这项合作，顾且行顺藤摸瓜查到了金城魏家，还有在仁村居住多年的虞星楠。

他失魂落魄走到翟星洲的病房，他在重症里带着呼吸器，顾且行就一句一句念给他听。

“她找到了。”

“那时候没去成的春城，她竟然在那里呆了这么多年。翟星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还活着，你一直在等她出现。”

“你去不丹是为了还愿吗？”

“五年执念，你连命都快没了。”

“如果你想见她‘死而复生’，你最好用力活着，别死在手术台上，最好留下一口气等她回来。”

顾且行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情敌，他见过他们的生死，见过真正的至死不渝，只是他们都太固执，造成今日的不死不休。

他转身时没有看到病床上的人有了反应，他的手指动了两下，眼泪从脸颊滑落打湿枕巾。

手术当天。

商慕心和霍仲峋从港城赶过来，翟星洲出事有关虞氏的话题甚嚣尘上，顾且行需要一一处理，霍仲峋顾念旧情赶来帮忙，医院里剩下商慕心一人等候。

权势再高又如何，到头来连个亲人都没有，他即便死在了手术台上，也无人为他落泪。

商慕心想到虞星楠，眼泪止不住的跌落，也不知坐了多久，手术进行了多久，等顾且行再过来已经是下午五点。

“商慕心，我先叫司机送你回去，这里我来守吧。”

顾且行劝她先走，再不走霍仲峋也该有意见了。他们夫妇与翟星洲无亲无故，能赶来看望他，已经是难能可贵，有心了。顾且行也没有理由让他们留下，何况他也不知里面的情况，人是死是活。

等候的滋味不好受，商慕心哭红的眼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且行送她下去。

商慕心突然哽咽，说道：“我以前就是恨翟星洲，如果他不是松嘉慕，我一定希望他早点死，虞星楠为了他变成了什么样，她明明可以自由自在谁也不欠，而不是像现在家也不能回。”

是啊，谁也不希望那段孽缘再继续。

因为他们的生死不复相见，让亲朋为之哭泣。

“可如今我也明白了，虞星楠对他的重要，当年虞星楠就是这样守着松嘉慕做手术，松嘉慕是她在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她是铁了心要救活他，就算给他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又如何，在不丹，如果没有虞星楠，就再也没有松嘉慕，如果翟星洲醒了，你就告诉他真相吧。”

“他恨也好，爱虞星楠也好，我们都不要管，往后就当翟星洲也死了。”

顾且行听人那样说过。

一个人的身体死了那不是死，如果世间没人记得你了，那就是真的死了，人们会忘记你的存在，记不住你的名字，想不起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