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萸轻声笑：“委屈你了。”
叶舒然也笑：“你愿意跟我说这些生意桌底下的道道，让我明白来龙去脉，而不是一声号令只要遵守就行。所以我不觉得委屈。”
“昨天那些资料你看了多少？”
“全看完了。”
“全部？”曲清萸诧异。
“你特意让我去拿的，我总不能随便敷衍吧。”
曲清萸有点不好意思，昨天她主要是想找个机会和叶舒然解释一下，在走廊里毕竟不如进房。资料是个借口，但如果叶舒然愿意看那些繁琐的东西，自然更好。
她没想到出去玩了大半天，叶舒然竟然还有精力看完那些，一时间又有点心疼她。
“不累吗？”
叶舒然坦言：“有一点，但上学那会儿比这累多了。我好歹也是科班出身，不要小看我的基本功啊。”
曲清萸见她既然都看完了，跟她又聊了会儿曲氏打算在西北新渠道重点收购的品类。虽然事先说好不让闵一诚从叶舒然身上试探出什么，但叶舒然完全可以暗中观察闵老板。
临下车前，分公司负责人的电话打了过来。曲清萸听完后，蹙了下眉，只简单说了一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她看向叶舒然。
“耿氏又找过闵一诚了？”
曲清萸点头：“给了更大的优惠，几乎是耿氏从没有过的让步。”
“看来是真有点急了。”
曲清萸拍拍她的手臂：“我们专注自己的策略就好。”
闵一诚从门口把她们迎了进去，公司规模看上去很普通，和闵氏家族的藏品相比并不匹配，看来闵家一点都不想高调。
喝了一轮茶，闵一诚终于开口说起合作的事。
不过他的态度的确和曲清萸预测的差不多，比之前要冷淡了些。
“曲氏的经营风格我是非常欣赏的，曲总的爽快我也很喜欢。但建立渠道跟一锤子买卖性质完全不同，很多细节也不能像上笔生意那样轻松让些利就敲定。”
说完后，他假装不经意地扫了眼坐在后面沙发的叶舒然。
曲清萸轻转茶杯，淡定应对：“曲氏对这次合作很期待也抱着最大诚意，既然要做长久买卖，自然不能让任何一方有太多牺牲。闵老板，你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闵一诚却不急，他笑问：“今天怎么让叶小姐坐那么远？她的看法我觉得也很有价值。”
叶舒然只笑笑，连眼神都没正经应对。
曲清萸依旧不咸不淡：“她是我的人，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但在谈合作的事情上，能代表曲氏的只有我。”
她比那天去验货时护得更加明显，闵一诚嘴角的笑显出几分尴尬来。
邀请叶舒然入局失败，他只好重新把重心转回曲清萸身上。
叶舒然坐的角度只能看见曲清萸的背影，偶尔在她侧身时能看到侧脸，但看闵一诚倒是非常清楚。
这很方便她观察闵一诚，只不过曲清萸那边就更考验两人的默契了。
对于这个，叶舒然起初还有些担心，但随着时间推移反而越来越安心。
她事先没有跟曲清萸排练过，但在来的路上她们已经很明白彼此的想法，足以应付闵一诚的试探。
果然，闵一诚半开玩笑地搬出耿氏：“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两天耿司朗亲自找过我，愿意多让15%的利。”
叶舒然心中感慨：果然是急了，竟然一下子就愿意让这么多。
她虽看不见曲清萸的表情，但她只从那光洁整齐的发间，似乎就能感应到对方所想。
曲清萸的声音很稳，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个消息刺激到：“15%的让利对耿氏来说确实是很大的破例了。只是……耿氏之前一直没能让闵老板动心的地方，不见得是这15%的区别吧？”
闵一诚眸光闪过，对曲清萸的犀利直白颇为欣赏。
“曲氏不爱占人便宜，但也自认不是主动亏本破坏行业环境的污染源，我想闵老板也希望我们这个行当能平稳长久经营下去。”
闵一诚嘴角动了动。
“这个圈子看似扩容但比过去更加浑浊，不择手段不守规矩的方式，或许能赢一时，但必定不长久。耿氏在西北经营那么多年，收购价t却一年比一年低，我想闵老板你也很清楚是什么原因。”
耿氏在西北很霸道，就因为它几乎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正规出货渠道。像闵一诚这样撑到现在的，不多了。
过去曲氏一直是借耿氏之手经营西北的货，听说曲清萸上任后才真正着手要建立自有渠道。但也只是听闻，迟迟不见动静。
这回曲清萸亲自来了，闵一诚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暗中观望的人不少，想从耿氏跳船过来的也不少，只是没人愿意承担压错边的代价。
既然耿氏的话题说到这份上，有些事确实可以摊开来说。
闵一诚的要求很简单，他可以优先给曲氏供货但不愿意签独家。曲氏的收购价必须要符合市场波动，不能强行压价，更不能做二手贩子。
曲清萸自然是要讨价还价的，两人你来我往，始终没有定论。
这种事注定是一次谈不完的，两人便又约了后天再谈。
从闵一诚公司出来时曲清萸还是一脸干练精明的强势，车门关上后，她累得直叹气，瞬间像换了个人。
别说她，旁听的叶舒然都觉得累。
这样的谈判要消耗太多心力，一点都大意不得。
曲清萸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曲氏，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掉进对方的陷阱。商场如战场这话一点不假，今天叶舒然再次切实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