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43)

贺忱还记得当时这首歌不是他点的，是另外的人，但歌开始放，对方突然要去洗手间，让别人帮他唱了，周盈也像这次一样举着话筒放到他嘴边，问他会不会。

他拿起来唱了几句，莫名其妙找不到调，刚想让周盈帮他把原唱打开，陆一昼就在旁边拿着另一个话筒，帮他唱了下一句。

在陆一昼的引导下，贺忱想起来怎么唱了。

于是那首歌最后是两个人合唱完成的。

歌是首情歌，当时贺忱跟陆一昼还没有在一起，他坐在对方身边，跟对方一起唱歌的时候，能听到陆一昼的气息，能比其他人更清楚地听到他声音的细节。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和运转不灵，好像心神都被陆一昼牵着走，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对方身上。

所以他也没有意识到，原本闹哄哄的房间在他们唱歌的时候安静了下来，直到他放下话筒，才发现没有人聊天和说话了。

之后他跟陆一昼合唱的视频被传到了学校论坛，贺忱把视频存下来了，一直放在手机里。

两个人分手之后，他某一次整理相册，又看到了那条视频。

视频里他跟陆一昼都还那么年轻，他看着视频里的两个人，仿佛还体味得到那一刻身体里的心跳有多鲜明。

贺忱的手在屏幕上点了好几次，他始终下定不了删除的决心。

是不是不删掉也可以，他的生活被打入谷底，他什么都没有了，留着一个视频，不行吗。

但之后他还是删掉了，连同手机里其他跟陆一昼有关的记忆。

越是觉得苦，他越不能让自己看到从前的快乐。

怕自己忍不住去找陆一昼，成为他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周盈又找到了另外一个话筒塞给陆一昼：“陆总也唱，咱们怀念一下青春。”

她见贺忱发呆，调侃道：“怎么，贺忱你还害羞啊？”

前奏结束，进入第一句歌词，贺忱唱了几句，依然没怎么找到调。

陆一昼在这时接了上来。

像那时候一样，耐心地带着他唱。

虽然不是刻意为之，但贺忱还是因为这太过相似的场景而有些恍神，他忽然后悔，后悔自己当时删掉了跟陆一昼合唱的视频，这时候再要找，可能也找不到了。

聚会结束回家的路上，贺忱坐在陆一昼的副驾上，一直埋头点手机。

变道的时候陆一昼看了眼右视镜，无意间瞥到了贺忱的手机，熟悉的配色唤起了他的记忆：“这是咱们学校的论坛？还能用么？”

“不太好用。”贺忱说。

十年过去，论坛已经没有什么人在用了，他想搜索当年的帖子，但可能是因为年代实在久远，什么也搜不到。

陆一昼等待转弯的时候问贺忱：“怎么突然想起来用这个。”

贺忱语焉不详道：“找点东西。”

“找什么。”陆一昼问。

贺忱沉默了一下，最后如实地告诉了陆一昼：“就是咱们当时唱歌的视频。”

他说得不是特别详细，但陆一昼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几秒之后，贺忱听到陆一昼平静地说：“我手机上有，你要的话我回去发给你。”

贺忱有点不敢相信似地问道：“你手机上有？”

陆一昼说嗯。

“你怎么还留着。”贺忱说。

陆一昼扫他一眼：“怎么，不许我留。”

“不是，就是……”贺忱想说就说没想到，但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顿了顿，他向陆一昼确认道：“所以你都留着，我送你的那个黏土小人，我们当时的群组，还有我的号码。”

不等陆一昼开口，贺忱又轻声说：“是因为一直没忘掉我吗。”

其实不用陆一昼回答，答案也昭然若揭。

可陆一昼却难以置信地问：“贺忱，你是在装傻？”

他边开车，边说：“我以为我让你去我那拿东西的时候你就能看出来了，后来我又去参加同学聚会，还到‘晚钟’门口等你，你难道觉得我是闲着没事做。”

贺忱没有那么觉得，但他不敢确认。

毕竟陆一昼跟他之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如果做出对方还对自己旧情难忘的猜测，不免显得太自作多情。

何况当年还是他提的分手，陆一昼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还愿意来吃他这棵回头草。

是他的问题，让两个人耽搁了这么多年。

“对不起。”贺忱说。

陆一昼叹了口气：“道什么歉。”

过了会儿，他又说：“你们巡演什么时候结束，是不是到时候可以休息一阵子，我们出去旅行吧。”

“好，你有空吗？”贺忱问。

陆一昼说：“有空，我好几年没休假了。”

回去之后，贺忱便很认真地拿出日历，算了一下自己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巡演，他跟陆一昼说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我把视频发给你了。”陆一昼说。

贺忱拿起手机，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在昏暗的KTV包间里，他跟陆一昼坐在一起认真地唱歌。

他觉得自己唱得没有陆一昼好听，在视频里因为跟陆一昼坐得近而显得非常紧张，甚至有点畏缩，而陆一昼却很英俊，像个大明星。

陆一昼手撑在他身后，跟他一起看，贺忱一下子觉得羞耻起来，伸出另一只手想把他推开：“这里面我好难看。”

“好看。”陆一昼说。

手被他按住没办法动弹，贺忱只好跟陆一昼一起看完了视频。

贺忱不是很想继续看当年的自己，就一直用余光去观察陆一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