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生(15)

“你买的是不是太多了？这要吃到猴年马月。而且我冰箱也放不下。”柳真想把东西放回去。

叶宗淮终于开口：“放得下。”柳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叶宗淮推着严重爆满的购物车，走在她前头去结账。

两人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提了满手。

负一楼的超市出口连接着停车场，柳真上次在街头看到过的那辆库里南准时开了过来，正停在叶宗淮一米开外的距离。

紧接着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帮忙把购物袋放好，接着把车钥匙交给叶宗淮，然后便体贴地消失了。

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实在堪为司机界的楷模，看得柳真一愣一愣的。

真不知道这样的司机得多少钱一个月。小市民柳真忍不住想。

车后面已经有其他车主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了，管你什么豪车不豪车的，挡道什么车都不好使。

“上车。”叶宗淮道。

柳真拉开了后座的门，坐到了超大超舒适的后排。

叶宗淮：“……”

他俩刚走不久，向斯语探头出来。

她紧握着手机，兴奋得无以言表。

想了想，向斯语手指一点，把拍得几张模糊的背影照和侧脸照发到了同学群里：“你们猜这俩是谁？！”

原本沉寂许久的高中班级群一下热闹起来。

“我靠！这不是学习委员吗？”

“叶总！！！”

“他俩还在一起啊？”

“结婚了吗，结婚了吗，谁知道谁知道！”

刷刷刷，很快就99+。

……

还是下班高峰期，车开出停车场后没多久便开始堵车。

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柳真坐在后座忍不住抱了抱胳膊。

叶宗淮指节分明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冷脸从后视镜里看她。

他在等柳真开口跟他说话，哪怕只是开口让他把空调调高一些，但显然柳真并没有领会到这个意思。

她只是把身体往叶宗淮驾驶座背后缩了缩。

这样一来，叶宗淮反倒不怎么看得到她了。

他的眉拧得更深，在心底叹了口气。

柳真低头看了眼手机，感觉车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一些。

她环顾四周，看着堵得一动不动的车流，伸手轻轻拍了拍叶宗淮的肩膀：“要不等下你把我放到路边吧？”

柳真顿了顿，扬起手机时也有几分无奈：“晚上要开会，我得临时过去。”

叶宗淮的神色淡淡的，一般人几乎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但柳真一眼就了然，叶宗淮在生气。

这人还和以前一样，越生气越平静。

“叶宗淮，临时加班，我也没办法。谢谢你今天送我。”柳真放低了声音说。

叶宗淮回头看她，忽然说道：“我记得以前你和我说，你想当个作家。”

她喜欢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说人来到世上就应该像风一样自由。

说想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看无边风月，写人间世情。

但是再见，柳真坐在四四方方的办公室里，终究变成和她美好的理想里背道而驰的人。

当然，连他自己，都是个面目全非的人了。

“现在也很好。”

默然许久后，柳真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

不是所有说过的话都能兑现。

也不是所有的理想都会实现。

更多的人都是向现实妥协，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怎么会有例外呢。

柳真下了车，这条街离她单位还有一公里左右，走过去很快。

叶宗淮在车上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不可避免地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她说“现在也很好”。

柳真，你说的有一句真话吗？你真的认为现在很好吗？

他闭了闭眼睛靠在椅背上，多日以来的连轴工作，一直没有休息，他终于感到很疲惫。

柳真很快就到了会议室，一旦开始工作，她就把脑子里的杂念全都抛却，只着眼做好手里的事。

只不过局长明明说开的是短会，最后还是拖到一个小时后才结束。

等她走出单位，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柳真忍不住想起之前叶宗淮买的那几盒草莓。

他现在应该带着那一大堆吃的住酒店去了吧。

她今天逛超市算是白逛了。

晚上还是得点外卖……冰箱里好像还有速冻饺子，要不煮饺子吃？

但柳真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大树下停着的格外显眼的车。

车灯亮起，叶宗淮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海。

深海朝她看过来，像遥遥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回家

“你怎么还在这？”

柳真走到车窗边，对着里头的人说。

夜晚起了秋风，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可车里坐着的叶宗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那件黑色的衬衫。

手腕处的袖口解开着，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机看了眼。

叶宗淮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她：“上车。”

他的语气听起来比刚加完班的柳真还要累。

犹豫了一瞬，柳真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那件西装很快就被叶宗淮盖在了她刚才被秋风吹得发冷的腿上。

她愣了愣偏头看他。

他直视前方的红绿灯，唇角闭合得紧紧的，平静至极。

五分钟后车停到了她家楼下。

叶宗淮提着他们在超市买的那堆东西跟着柳真上楼。

还好天气冷，买的一些冻食都还没化。

两人在电梯里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站在最左边，一个站在最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