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比想象中更喜欢你(551)
“是你夺走了我的希望,是你害死我的孩子!”
“就为了这件事?”罗德以鼻嗤之。
不以为然的诺亚,从不将他们底层人的喜怒哀乐放在眼里。露琪不由得悲从中来。环抱着破坏自己家庭的罪魁祸首,撞进大战造成的熔浆之中。
平野广袤,百草俯首。苍穹高耸,星川奔流。
苍天大地的注视持久而怜悯,自动书记人偶空荡荡的左眼由圣洁填充。
重塑了筋骨的皮囊浮现出赤色圣痕,五个尖角顶端构建出朱红的脉络。连接起来,赫然是一颗灼目的五芒星。
被这颗眼睛注视的地域,时间停摆,空间浓缩。纵使来日身死,烙印在灵魂的印记仍然会把她带回构筑悲剧的轮回之中。
自动书记人偶打一捧血洼中,看清了左眼赤红的纹路。
假以时日,这些红痣会像结痂一样,慢慢加深,最终转为黑色,刻印在她左眼周遭散落的小痣上。
回想起来,早前她的眼眶周遭其实是没有斑点的。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双手缀着由圣洁幻化而成的手链,中央延伸开,镶着一枚蔷薇戒指,嵌入世初淳的中指。
这第二颗圣洁,给她带来沉重的负担的同时,亦作为守恒的载具,修复着她千疮百孔的身体。
似乎在说她还有一些未竟之事,尚不能就匆匆了断。
世初淳一生鹿鹿鱼鱼,未曾有出彩光耀之处。遇事能忍则忍,忍不得,也通常无可奈何。她抱着晕厥的Giotto,鲜少有如此愤恨的时候。
“我一定会……”她瞪视着七千年来,不停地在世界各地点燃战火的千年伯爵,浓郁的恨意在心口灼烧着,双目喷薄出强烈的杀意,“杀了你。”
披着人偶皮囊的千年伯爵,按照理智,应该在匹配了双圣洁的驱魔师熟练掌握圣洁之前,拔除这个潜在隐患才行。可他说出口的话和发挥作用的理性浑然相反。
“尽管来吧,就怕你不来。”千年伯爵沙哑着嗓子,如利刃割喉,“你又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世初淳抱着Giotto消失在原地。
当前不能熟练地运用自己能力的世初淳,实际上并不是个合格的圣洁适合者。她正处于强行发动圣洁的阶段,精神和心理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由于强硬着融合的缘故,她和圣洁的同步率极低,随时有昏倒的风险不说,还伴随着不知何时随时会带来的咎落。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无处不在的风险时刻威胁着她。
之所以没有当场咎落,是因为世初淳固定了自己的时间。
倘若她的时间往前走,恐怕包括她在内的所有生物都会被史前文明的成果摧毁。她手腕爬着的紫青色脉络,从腕部延伸到肘窝,正说明了这点。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能去赌那万中之一的可能性,白白搭进了无辜者的性命。她得在天惩彻底到来之前,先一步治好Giotto,并且远离他才行。
秉着这一念头,世初淳拖着Giotto,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好生安置。
可封岛的结界即将大成,届时不管是千年伯爵、诺亚一族,或者彭格列黑手党,亦或其他还能侥幸存留的人们……在结界失效前夕,一个都出不出去。
她从兜里取出实验室顺来的药剂,拔开瓶盖,喂他喝了下去。
这个药的功效她听科学班成员过,是个未开发完毕的残次品。在短时间内起效快,效率高,但作为代价,会吸收食用者的部分记忆。
要彻底消解后遗症,取回记忆,大约要等到年过半百之后。
一如这人给予她的爱,含蓄、无声。似烈阳盛放着,照耀及身,很温暖,却转瞬成空。
世初淳有预感。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论此次大战谁胜谁负,彭格列一方成或者败,她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到这个人。
至少目前的这个她不能。
夜间起了风,高空挂着轮毛月亮,朦朦胧胧。础润的水汽凝聚出水珠,四处都湿淋淋的,惹得潮湿的草叶都弯下腰肢。
半昏迷的Giotto睁开双眼,一双金眸承载的情意浓到要涌出来,凝视着她,咬一口应当是甜蜜到腻人的风味。
他呼唤着她的名字,世初淳忽然明白了这部分记忆指的是什么。以为撕扯到麻痹的心脏传来不合时宜的阵痛。
强制性匹配的圣洁,在眼眶内横冲直撞,牵引着左眼引发不可遏制的灼烧感。
作为初次与圣洁匹配的人,一次性搭载两个圣洁。即使有时停的功效勉力维护,但消耗的力度大到分分钟要陨落。
她本来就不是圣洁的适合者,虽然不明白这两颗圣洁为什么会暂时顺从自己,但不契合就是不契合,即使它们短暂地认可了自己,她持有的资格也不被产出圣洁的石箱所承认。
世初淳听闻过咎落的杀伤力,一旦发作,方圆百里内都没有生物能够幸存。
它不是只会停留原地的炮台,而是不定期移动的坦克。在瞎眼割耳,失去四肢的状况下,依然能持续性战斗,直到其人从精神到灵魂力竭而亡为止。
填充好的左眼又开始流血了,世初淳低下头,在Giotto额头落下一吻。她眼角的血滴到Giotto的面颊上,似一行泪,沿着面部轮廓滑到他的唇角,抹在那失去血色的嘴唇上,尝在嘴里是酸涩的。
Giotto伸出手要挽留,疲惫的双目又情不自禁地闭合。在逐渐缩小的视野中,有什么珍贵的记忆疯狂地消逝着。
世初淳放开Giotto,独身走向蔚蓝的海岸线。
失去意识和恢复意识的过程似乎漫长,细究下来,又仿佛一闭眼、一睁眼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