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比想象中更喜欢你(615)
要修正谬误,好歹给个契机啊。
青春期吗?
女人的眉头一下跳,一下压,抿着的嘴角往下撇,有时鼓起,是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她活了太久,已经和青春年华的孩子有了不可逾越的隔阂,亦或者他人的心意不可揣摩,多思无用,难越藩篱?
她想着想着,多多少少有些泄气。
独处的时光漫长又飞快,当莱茵哈鲁特长到一米八四,已不是当初她能轻巧抱起的个头,世初淳编毛衣,编完了一件,坐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地进入小睡。
再睁开眼,自己竟然是在卧室,毛衣的动工量停留在昨日的进程。
是睡糊涂了,做的梦太真,混淆了现实的界限?世初淳困惑地重新编织毛衣,等编完了,再编第二件,编着编着又回到了卧室。
东方管这叫鬼打墙,西方管这叫什么?迷魂阵?
世初淳检查了屋子布置,没有多一个、少一个零件,只是进度停留在她出卧室之前。
是被人设计了?可谁会闲暇到费尽心机踏入剑圣镇守的阿斯特雷亚家族,偏偏不伤人性命,只玩一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基于她一直待在房间,没有配置时钟等准确的报时工具,世初淳不能准确估摸出时间的流逝。
依靠往常编毛衣的速度推算,应该是跨了几个小时的距离。
一个猜测浮上心头,在被验证前夕,谁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时间回溯。
这意味着也许、可能、大概,有第二位有类似时光回溯技能的穿越者抵达了这个世界,他们两人的磁场相合又互斥,形成特异点,导致对方回溯了时间,而她保留了记忆。
世初淳放下反复编织而化为无用功的毛线,穿好装备,打算出门碰碰运气。
有句俗语说的是,老乡碰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后面又紧跟了一句,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
前者是乡思,后者是人情。两种说法各有偏向性,也各有案例佐证他们的正确。
在原本的地方面对面相碰,都未必会视线交汇的人,到了陌生的地域,面对截然不同的地理环境、人文景观,就会产生惜惜相依,眷恋不舍之情?
在同一片土壤下养育的秧苗,都匮乏基础的共情,结不出互相怜惜的果实,信奉各扫门前雪的理念,到了异世界,就会被恐惧、惶恐、惊奇、兴奋等情绪拨动,热烈地和同是穿越者的人激发友谊?
哪怕他们兴许来自不同的世界,在不同的时代,接受着不一样的社会教育?
真叫人怀疑。
准确来说,是深信不疑——对人不能相互理解,易地而处这一想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想,恢宏到堪比探索宇宙的奥秘,偶尔又会贫瘠到像是行走在无边的荒原。依次碰撞、融合、排斥、湮灭,最终随着肉身的陨落归于尘土。
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过。
王都的太阳毒辣,投射出一只徘徊不去的渡鸦,竟又下起了捉摸不定的太阳雨,稀稀拉拉地摇曳着风铃。世初淳撑着遮阳伞,迈出大门。
人要怎样证实自己的存在?
或者本身的构造就是缸中之脑,被剥离了身体的控制权,架空在实验人员数据精密的仪器之下……
踏出的短靴踏入积水捧出的涟漪,连带着整个世界都为之震荡。
雕龙画栋的建筑群淡化为等比例构造的建模,坚硬而冷酷。在理智的细雨下逐次冲刷,一剎那间尽数褪了色。
女性举着伞柄,绘制着绣球花的伞面微微往上抬。
站在全黑白相间的世界里,是误入水墨画的旅人,若不再本分地做那构建故事的背景,偏要不识时务,道破了画卷的隐秘,迎接她的就会是被恼羞成怒的画师放逐的命运。
于画中人而言,抛下如灭顶之灾的墨渍,完全污染掉都是侥幸。
“不行……你不能……”
犹如实质的污秽从四面八方而来,由里到外包裹住她。嫉妒魔女隐匿在黑暗里,和艾米莉亚如出一辙的容颜,遮在黑色蕾丝的头纱之后。
暗幕里幻化出无数只手,盖住世初淳的双眼、堵住她的嘴唇,遮住她的耳朵,掐住她的脖子……数不尽的手抓住她贴身的布料,圈着她的腰、抱住她的大腿,围住小腿,像是被一只长手长腿的蜈蚣捕捉。
区别只在于用来捕捉的口器柔软和坚硬程度。
“不要听潘多拉的话……”
不要打开潘多拉魔盒。
“留在这个世界吧。”
留在爱着你的人这里。
“别再设想破局了。”
因为整个世界都是一场骗局。
近在咫尺的呼唤,好似有一千个人围在世初淳近处耳语。被数十只手压制住的世初淳,整个人似被按了暂停键,动不了,看不得,只能在永无止境的魔音灌耳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污染、淹没。
“小姐!麻烦让一下!”
赶着回家的商人大声嚷嚷着,中断了直往耳膜钻的窃窃私语。
经历了严重噪音污染的世初淳,没有及时反馈。赶时间的商人拎着包裹,没好气地推着车子绕道而行。
流年不利,瓶瓶罐罐没卖出多少,奇奇怪怪的人倒是见得挺多。商人抱怨着,抓紧了赶路。
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死里逃生的世初淳查看环境,后知后觉发觉自己走出了几条街。
感觉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有种浑身上下被黑泥吞没了的恶心感。等回过神来,又遗忘了梦里的风景。
是不记得,还是不能记得?这类敏锐的直觉很快被另一种念头压制。习习凉风催人入睡,女人的眼皮直打架,发酸的眼珠子涌上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