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患养(106)
望向那一身白袍,望向那一双波澜不惊的、漆黑的凤眸。
她下意识想退缩,下意识想要逃。
脑海之中,依稀还残存着十三司之内的景象。壁灯幽然,整间牢狱漆黑而恐怖,一切都倒映在男人那双清平的眼眸中。
他神色淡然地上前,削去了刑架上那人的手指。
一声痛苦的嚎叫过后,戚师师看见了身前的手指。
那满带着血的、软绵绵的,独属于裴俞章的手指。
少女一惊,吓得花容失色。
京畿十三司的日子,给戚师师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故而,当她说出那句“不愿”之后,身前之人果然愣了愣。姜朔面上闪过一瞬的恍惚,那双眉也隐约蹙起来。
他满心欢喜,想要十里红妆,与她成婚。
换来的却是冷眼,与一句清清淡淡的“不愿”。
长风与日影一同卷入帷帘,忽而,那风声陡然凌厉了些,吹刮过姜朝谒的眉心,将他面容映衬得一片冷白。
他就这样立在轩窗之下,身影被风声拖得狭长。
“为何不愿。”
姜朔问。
“戚师师,是我待你还不够好么?”
他什么都给她了。
他几乎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了。
却还是换不回对方那一颗跳动的真心。
姜朔目光顺着她的脖颈往下移,最终凝至戚师师胸腔前一寸。顿了少时,他忽尔幽幽笑了。
“或是,你根本就没有心。”
男人唇角微勾着,可那笑意冰冷,分毫蔓延不至眼底。身前拂下一道清雅的兰花香气,混杂着另一种清冽的冷香,再度将戚师师身形裹挟。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出声,却看见对方受伤的神色。
姜朝谒伸出手,指间掠过少女纤细白皙的颈,颓然叹息。
“戚师师,你是不是没有心啊。”
手指缓缓下滑,指尖的浮光轻掠过她的胸腔之处,少女衣领被他手指带得微低,她微微露出胸口处那一片诱.人的雪白。
戚师师也伸出手,下意识去护。
右手手腕,兀地被人紧紧攥住。
下一刻,他热.烫的唇贴下来。
姜朔齿贝灵活,带着些许喘.息,咬开戚师师的衣领。便就在她以为对方再要进行下一步之时,忽然,男人如小兽一般张开口,于她白皙的脖颈间咬下一个重重的牙印。
她吃痛,忍不住“嘶”了声。
少女未拂去眼前垂落下的鬓发,身形被身前之人推倒在墙壁上,瞪圆了一双干净澄澈的杏眸。
“大人,您……您……”
姜朔在咬她的脖子。
他低下头,偏执地在她的脖颈,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落下一道鲜明醒目的咬痕。
起初,那啮咬尚还能忍耐,而后对方锋利的牙齿似乎要嵌入她的肌肤,要将她那一层皮肤穿破。
戚师师终于忍不住了。
“大人,您……咬疼我了。”
“……您咬疼我了。”
“姜朝谒——”
得此一声,对方的动作戛然而止。
脖颈上余痛未散,尤其是颈窝之处,那更是一片缱绻而刺目的绯红色。听见戚师师唤他的名字,男人终于抬起头,一双眼底也泛着红,他言语之中,竟还有几分委屈。
“戚师师,我原以为,你整个人都是石头做的,才能这样冰冷如铁。”
“你瞧,我在这里留了个印记,戚师师,你这辈子是要嫁我的,不管如何,你一定是要嫁给我的。”
“你若愿,我便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迎娶你。你若不愿,我便是绑,也要将你绑上那花轿,绑到你我的婚床上。”
“你不愿,也得愿。”
……
050
他的话语清晰而坚定, 落入戚师师耳中,不容人有半分的辩驳。
长风拂尽,她脖颈上的痛意仍未消散, 那咬痕依稀泛着红, 落入镜中, 一分一寸扎刺着少女雪白的肌肤。
“这么多年,戚师师, 这么多年了, 你终于要成为我一个人的妻。”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晓, 我姜朔,终于娶到你了。”
他终于要娶到她了。
湿淋淋的春雨浇过微潮的竹帘,打落下一整片嫩绿的叶。不远处绿树抽了新苞, 粉绿色的一簇簇, 生机勃勃地缀在枝头,任由霞光打落下金粉色的光晕。
霞光漫过竹帘,漫过那一面贴了“囍”字的红窗。
金粉色的霞影被雨水浇落, 乌蒙一层颜色撒在琉璃飞檐处, 瓦片青白, 愈发被细雨浇灌得脆绿。一枝桃花探入喜窗, 落在窗台上的红烛旁。
姜朔果然没有“食言”。
七日之后,四月十五, 诸事皆宜。
宜, 嫁娶。
整个盛京迎来了一场虽有几分匆忙, 却毫不仓促的婚礼。
吉时已到,黄昏为期。戚师师平稳坐在花轿内, 蒙着一方绣了并蒂红莲的盖头,耳畔是花轿外喧天的锣鼓声息。
姜朔以佩娘与元宝为要挟, 逼迫她,坐上这前往姜府的花轿。
头顶这一面深红色的帕,遮挡住少女全部视线,余光处依稀有金色丝线,游走在一片朦胧之间。
这盖头上的红莲花是姜朔亲手绣制的,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右手又有缺陷,虽如此,仍是将那一株并蒂红莲有模有样地绣了出来。虽说并非是栩栩如生,却也让人看得顺眼。
娶亲的队伍洋洋洒洒,架着红妆,不知排了多少里地。
道路两侧,亦有寻常百姓驻足,为之惊叹。
“好大的阵仗,不知是何人今日娶亲?”
锣鼓声喧闹,遮盖住道路两旁行人的话语,伴着簌簌春吹树动,叫人听得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