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患养(48)
他低哑着声,蜷长的鸦睫随夜风翕动。
“师师,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忍不住。”
他不比裴俞章,不比崔子臣。
他没有出身,没有才学,他不知能留她多久。
她与崔子臣在琴室中,他一人坐在树下,伴着渐渐昏暗的霞光,默不作声地砸了许多核桃。
“莫这样想。”
戚师师将脸仰了仰,目光离他愈近。片刻的对视后,她婉声唤道:“姜朔。”
紫衣少年掀了掀眼帘,颔首:“嗯。”
“我——”
夜风忽然盘旋,落上双枝,坠上衣肩。少女抿了抿樱唇,一瞬之间,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地自从脑海闪过,令她眸光微动。
心潮与夜潮一道,齐齐汹涌。
戚师师伸出手,轻勾住身前之人的衣角。
一双杏眸直直凝望向他:
“姜朔,我们生个孩子吧。”
姜朔猛地一愣。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就如同她猝不及防地道:“姜朔,我们成婚吧。”
风吹枝动,少女话语清晰。
他抬起满是震愕的眼。
这些天,二人之间虽有欢愉,但也一直用着鱼鳔,他未曾真正进去过。姜朔眸光颤抖,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戚师师将他又拉近了些,右手抚摸着他的眉眼,问:
“姜朔,可以吗?”
她的手指又凉又柔,像是一块冰,又像是含了情的春风。
叫姜朔脑海中立马猜到她的后半句话:
——生个很像那个人的孩子。
她要与他,生个眉眼很像裴俞章的孩子。
她仍在想裴俞章。
短暂的沉默过后,少年掩去面上情绪。
“大小姐,可以。”
他气息不稳,低着声回应她,“只要是您,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她,叫他做什么都可以。
“我可以给大小姐我的全部,包括我的性命——”
尾音未收,唇上蓦地覆上一物。戚师师着急忙慌,匆匆捂住他的嘴唇。
“莫要乱说,不吉利。”
少女微蹙着眉心,眼中似有关怀。
“莫要说这样的话。你是你,是姜朔,是朔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谁都不可以夺走。”
“包括我。”
哪怕那年大雪纷飞,她忍住对鲜血的晕眩与畏惧,执意救下他。
从此,她给了他第二条命。
一想到适才他的话,戚师师便觉一阵心慌。她的右眼皮也突突直跳,蹦跶得厉害。
她不能再接受,身边有人故去了。
她掩去眸中思虑,再将对方拉近。这一回,戚师师手上明显用了力,扯住他衣领的手如同在牵引着一根圈绳。
强.迫着他倾身,逼着他凑近。
戚师师踮起脚尖,用力咬住他的嘴唇。
她看似乖巧,唯有姜朔知道——大小姐有两颗虎牙,虎牙尖尖,咬人极疼。
她的虎牙啮咬过他的双唇,少年微微吃痛,却隐忍着,不舍将她推开。
姜朔张开手臂,反而将她抱紧。
她仰着头,凶狠地啮咬他,唇齿上发了力,于他身上烙下那道深深的印痕。
像一只凶巴巴的猫咪。
少年眼底染上几分无奈。
他伸出手,欲轻抚少女发顶,谁料,便就在他伸手的前一瞬,戚师师又将他的衣带勾住。
她睁开一双杏眸,如调教,也如命令。
“姜朔。”
“我的话,你听清楚了么?”
她不准他离开自己。
更不准他送死。
少年低垂下眼,唇角隐约带着缱绻的笑,眼神却格外认真。
“我不会离开大小姐。”
“我会永远陪着大小姐。”
“从生,到死。”
“我要与大小姐生同眠,死同穴。”
……
戚师师教他穿衣。
她先前喜欢紫色,是因为裴郎喜欢紫色,现下却发觉白色要更衬朔奴一些。于是她便又上街,为他买了几件月华色的缎袍。
她教他,如何用玉佩搭配不同颜色、款式的衣裳,教他戴玉冠,教他束抹额。
她教姜朔读书、识字、颂诗文。
戚师师字迹娟秀,姜朔落笔却十分飘忽。她攥握住少年右手,一笔一画地带他找寻字体结构。
她教姜朔,如何取悦她自己。
姜朔也认真。
无论学什么,上手都很快。
雪满寒窗,少年身形压低,用沙哑勾人的嗓音轻唤她乳名。
欢快,欢愉。
戚师师伸出手,也将他抱紧。
“这条蓝白色的抹额,极配你这一身,腰间再系上这一块梅花玉佩……哎,朔奴,你在发什么呆?”
她平躺在榻上,用手碰了碰对方额上的布条。听见这一声,姜朔回过神,他垂眼道:
“你刚才叫了他的名字。”
就在刚才,就在这芙蓉帐中,就在二人忘情之刻。
戚师师怔了怔:“啊,有吗?”
“有。”
沉沉一声,身前之人目色微郁:“师师,我不喜欢你叫他的名字。”
特别是在这时候。
戚师师沉默了。
她并不记得自己叫了裴俞章,或许是习惯使然,让她在欢快之际脱口而出的,是那个最熟悉的名字。但对此,她根本没有意识,也没有任何印象。
戚师师并不知晓,自己说要嫁给他之后,背地里,姜朔偷偷做了许多事情。
他命人,将裴俞章写给她的情诗烧掉,又将裴俞章送她的东西一件件藏起来。
姜朔知晓自己并不该这样,但每每与大小姐多在一起一天,他心底的欲.望便一天天被撬开,被撑大,犹如无底之洞,将他的全部理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