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患养(52)
他眨了眨眼,“发生什么事了?”
茯香却来不及与他说这番话,小丫头心急如焚,竟铺上前动了手。姜朔微惊,赶忙后退一步,不假思索地将对方的手打开。
他有些结巴,眼神却冰凉:“你……你为何要脱我衣服?!”
他是大小姐的人,这一辈子都要为大小姐守清白。
与旁的女子,不能有任何的触碰。
茯香急得跺脚:“你先脱,姜朔,我是在救你的命!”
正对峙着,偌大的庭院之内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猝不及防,又极有节奏。姜朔与茯香不约而同,目光齐齐朝窗外望去。
他们就这样,亲眼看着,大姑娘带着一人,缓缓走入瑶雪阁。
月光轻盈,洒落二人周遭,衬得少女面色皎洁如玉,而她身侧的少年……
戚师师身侧的人……
姜朔瞪圆双目。
正是死而复生的裴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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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师师带着他去了琴室。
这并非她主动要带裴俞章去,是他提出,与师师妹妹许久未见,想单独叙叙旧。
裴俞章同她讲了许多,这些天他在靳州所遭遇到的事。
自雪崩,到获救,到养伤。
再到乘坐马车一路归京……
他声音缓缓,说这话时面容亦是平静,仿若这些天、这些事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梦醒了,所有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戚师师坐在椅上,抬头看着他,一时失语。
这些天,裴郎遭遇了许多事,她的身边,同样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她不知该如何去与裴俞章说。
……
殊不知,另一侧的书房内,茯香频频拦住想要冲上前的姜朔。
看着大小姐与死而复生的裴俞章一同走入琴房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姜朔情绪激动,好几次都想冲上前去。
是茯香紧攥着他的衣袖,死也不松手。
“姜朔!”
她低下身,训斥道,“你是疯了吗?此时你冲出去,穿着这样一身喜服冲进去,当真是不想活命了吗?!”
婢女的声音越说越急切:“裴世子没死,他回来了,他活着回京了。你这样冲出去又有何用呢?无非是自寻死路,自……自投罗网!”
“那我也不能……”
“不能什么?姜朔,你清醒一点!”
茯香平日里干惯了粗活儿,力道不算小,现下这力气更是出奇得大。而姜朔则是害怕弄坏了喜服,一时也不敢用力去扯。
二人就这般对峙着。
茯香苦口婆心:“真别傻了,姜朔。如今这戚家的真姑爷回来了,哪还轮得上你这个假姑爷。我只庆幸老爷因抹不开面子,并未铺张宣扬你与大小姐的婚事。如今这府中上下的灯笼红绸,裴公子只当是迎年关、度元宵。”
“姜朔,裴公子回来了,大小姐自然也不会……”
说到这里,茯香似乎怕再伤到了,一下噤了声。
即便茯香不明说,姜朔也知晓她的话外之音。
大小姐自然也不会嫁给他,从始至终,大小姐深爱的人,只有裴俞章。
她一直想要嫁的人,也是裴俞章。
姜朔立马蔫了下来,眼神恍惚,像一条被主人遗失的小狗。
“小姐配公子,下人配丫鬟。”
茯香低低叹了一口气,
“姜朔,这就是你的命。”
愣了半晌,少年怔怔道:“倘若我不信命呢?”
“你说什么?”
冷风吹过少年鬓角,轻带起他颊侧的碎发。也不知过了多久,茯香之间身前少年紧抿了薄唇。他未再言语,更未再重复先前所说过的话。月影徐徐,宛若流水般蜿蜒入户,对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与决绝。
他不信命,从不信命,更不信神佛。
他只信大小姐和自己。
……
琴室。
银灯初上,灯花落满了银釭。
戚师师带着裴俞章,走入琴室,对方随手挑了把琴,抱着于桌前坐下。
稍一抬手,便有琴音潺潺,自指尖流淌。
戚师师听出来——裴俞章所弹奏的,正是先前她在家宴上,与对方合奏的那一曲。
《梅花三弄》。
这支曲,是裴郎教她的。
琴声悠扬,落入耳中,汇奏成极美妙动听的乐曲。戚师师抬起头,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这般动听的《梅花三弄》,也不知书房内那人可否能听到。
一曲毕,裴俞章身量坐直,缓缓收了音。
浅紫色的衣袖轻拂过琴身,又不经意地蹭了蹭桌角。裴郎站起身,含笑走于她面前。
戚师师也点头,赞叹道:“好听。”
如闻仙乐。
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上次表哥来戚府,与她共处一室,便已让朔奴吃了好大一番醋。她也不知晓,今日自己被逼着带裴郎回瑶雪阁,正在书房内潜心苦读的朔奴,可否有发现。
他可否能见自琴房飘飘而来的乐曲?
戚师师心神不宁。
“师师妹妹。”
出神间,耳旁忽然落下一道轻唤。少女轻抬眼睫,正见身前之人眸光定定,一双撩人的桃花眼此刻正温柔望着她。
裴俞章道:“我总觉得,自我回来后,师师妹妹便与我似乎生分了许多。”
“是吗?”她问,不动声色,“兴许是……一时呆住了,到现在尚还有些未缓过神。”
裴俞章笑笑。
“未缓过神,师师是开心傻了么?”
他伸出手,往少女鼻尖上轻刮了刮。
“师师妹妹就是这般,娇憨可爱,也惹人怜爱。”
若换作是之前,她定会因裴俞章的这一番话而羞涩万分,但此时此刻,听着对方的话语,戚师师只觉得芒刺在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