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患养(58)
“过来,给我倒壶热茶。”
无论是语气,或是神色,皆高高在上。
端出一副主子使唤奴才的架势。
姜朔看了她一眼。
寒风凄切,她的身形被裴俞章遮挡住,只瞥见那一抹于风中轻微摇曳的衣角。
他的影子顿了少时,终是领命前去。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裴俞章不屑地嗤笑一声,骂道:“狗奴才。”
不知为何,他总看姜朔不顺眼。
即使对方月月为自己取血入药,可裴俞章总觉得,这奴才太过碍眼。他身上没有身为一个下人该有的奴性,相反的,他那单薄的身形间仿若长了一根桀骜不驯的反骨。那视线,那眼神,总让他很是不舒服。
不过半晌,姜朔低着头,端来茶水。
院子正中央有石桌石椅,彼时裴俞章已牵着戚师师的手,坐至石桌之前。
少年目不斜视,将茶水奉上,而后往后退去。
刚撤了没两步,身侧冷不丁响起一声:
“让你走了吗?”
戚师师抬眸,望向裴俞章。
只听对方冷声朝姜朔道:
“主子在这儿坐着,还不伺候?”
姜朔身形一顿。
少年脚下步子凝滞,戚师师亦蹙眉望向裴俞章。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身侧男子眼神愈发冷峻。
“怎么,主子还使唤不动你了?”
戚师师:“裴郎……”
听见她这一声唤,裴俞章收回目光。
他自袖中呈上一物:
“这是我与戚伯伯所商议的礼单,虽已经商定好了,但我觉得,还是要再拿给你看看。”
戚师师愣愣点头:“好。”
她接过礼单,密密麻麻的字,却让她觉得晦涩难懂。只一瞬间,其上熟悉的字迹变成了天文,他硬着头皮垂首,心中感受的却全都是身后、树干之后,那一道灼烈的目光。
“师师,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裴俞章的手搭在她手背上,分外亲昵甜蜜。
“师师。”
“师师?”
好几声唤。
冷风拂面,她倏然回神。
惊愕抬首,正对上他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裴俞章眸光定定:“你出神了。”
她方才呆愣了良久。
“我要罚你。”
裴俞章道,目光划过她那张不知所措的脸。
“就罚你——亲我一口。”
闻言,她下意识望向姜朔。
025
庭风泛寒, 摧枯拉朽。
席卷过裴俞章带着笑意的嗓音。
戚师师微愕,抬起头,与男人四目相对。
他直勾勾的目光里, 蓄满了深情之色。
戚师师张了张唇:“我……”
便就在此时, 身侧响起“嘭”地一声。杯盏摔地, 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立马转过头,向姜朔望去。
不知怎的, 一贯稳重的姜朔, 竟失手摔了手中瓷杯。地面冰冷, 温热的茶水于地上冒起白烟,升腾起一缕热雾。
裴俞章猛地蹙眉,低声呵斥。
于一片冰天雪地里, 少年沉默无言地低下身去。地上水渍纵横, 他半挽起衣袖,拾起地上残缺不堪的碎片。
碎瓷锋利,戚师师想上前阻止, 却被裴俞章攥住手腕。
他道:“师师, 你想做什么?”
少女抿了抿唇, 终是不敢上前。
“来, 师师。继续看这礼单……”
眼前涌现一行行小字,她的余光却止不住, 朝一侧正垂头收拾残局的姜朔望去。
寒风瑟瑟, 他低着头, 没有看她。
但戚师师却看见朔奴手腕上的伤口。
一刀一刀,翻出烂肉。
触目惊心。
……
戚府彻底忙碌起来。
大小姐与裴俞章的婚事, 全府上下,自是无人敢怠慢。不光是瑶雪阁, 便是连清风堂那边,成日也忙得不可开交。
也因此,无人在意关在别院的那个药奴。
直至一日,戚师师听到口信,说姜朔又闯了祸。
他在外与人打架,不知怎的,竟招惹了一群粗鄙的壮汉。
纵是他再机敏灵活,可一拳难敌四手,终是败下阵来。
他被人打得浑身是伤,留了许多的血。
好巧不巧,姜朔出事时,正是裴俞章前来戚府取血的前一天。
彼时戚师师正在院内,与裴俞章下棋。
今日无雪,瑶雪阁中一片清寂宁静。佩娘做了桃花酥饼,院内腊梅盛放,是独一道的好风景。
婢人前来,通报姜朔之事。
末了,对方心惊胆战,试探地问道:“我们老爷已请了府医前去,说是暂时脱险。只不过失血过多……世子爷,您看,这明日还要取血么?”
裴俞章面不改色,缓缓落下一粒黑子。
他未出声,只是戚师师知晓——
他是在等着自己开口说话。
闻言,戚师师只觉得心惊,她看了眼裴郎,心中掂量着道:
“既是失了血,那便先养上几日。冒然取血,怕是会闹出人命。”
新春刚过,婚期未至。
此时闹出人命,不吉利。
她说完,便觉得身前男人的目光迎了上来。
寒风萧瑟,他的眼神愈发冰冷犀利。梅花簌簌而下,坠在他浅紫色衣肩上。
裴俞章的脸贴近了些,一双眼直勾勾望向她。
“师师真是这样觉得的?”
他的目光,他的言语,平白对了几分试探。
似是怀疑妻子的不贞。
又一朵梅花簌簌,飘落在棋盘上。戚师师垂眼,平静捻过花瓣,轻声:“我只是觉得那奴才甚是可怜……”
裴俞章闷闷笑了声。
轻幽幽一声笑,无端令她听出几分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