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患养(80)
似乎再不愿与她有半分牵扯。
也不知他传了什么暗号,一名黑衣男子自竹林间飞身而来。定睛一瞧,正是先前引她出朝露苑之人。
乌黑对旁人态度冰冷,对姜朔倒是毕恭毕敬。他双手抱拳,恭敬躬身:“主上。”
姜朝谒:“解药。”
乌春先是替他把了把脉,而后轻车熟路地,自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男人坐于席间,面色寡淡,吞下那一枚解毒的药丸。
乌春看了眼一侧的戚师师,见主上并未避讳,便走进了些,于他耳边:“主上,十三司里面传消息了。”
“讲。”
“司里面传信道,说是有人招供出了重要证据……”
不知那男人在姜朔耳边嘀咕了些什么,戚师师猜测,那应当是有关官盐的事。说到一半儿,白衣之人抬眸,忽然乜斜她一眼。
戚师师低下头,再去剥橘子。
姜朔声音清平,吩咐:“一切按计划行事。”
乌春:“是。”
她并不知对方口中是什么“计划”,但隐约察觉到,他是要对裴家动手。
他一定会对裴家动手。
姜朔背着手,缓步走过来。
行至她面前,戚师师的下颌被人握住,对方左手用力了些,逼迫她抬起脸。
四目相对。
他凤眸寒彻,瞳眸瞑黑幽深。
二人就这般,于寒风间对视良久,她未语,姜朔亦未言。
衣袖翻飞,她只觉对方眸光涌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被他抑制下去。
再眨眼,只剩一片冰凉。
戚师师心想,姜朔是恨她的。
不然他为何指尖泛白,捏住她下颌的手指嘎吱作响。
那目光极锋利。
戚师师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又被他紧捏着下巴,重新与她对视。
他不让她躲。
他不容她躲。
便就在她难以忍受着等禁锢之际,对方终于松开手。
雪袖微摆,戚师师不备,往后稍稍踉跄。
抬眸望去,姜朔已拂袖,冷冷抽身。
他背影清拓,自林间走去,长风拂过他的墨发与白袍,男子芝兰玉树,宛若仙人。
她的下巴被对方攥得微微酸痛。
耳旁依稀回荡着那人所留下的一句,格外冰冷的话语。
他声音中似有戏谑,游刃有余道。
“戚师师,你说,若你的夫君入了狱……”
“再来一次,我与你的裴郎,夫人又当如何抉择?”
尖利一道鸟鸣声,丛林间,似有人又射中了飞禽。
鸟声凄厉,自高空中坠下。
戚师师身子发冷,回过神。
她这才看见,就于自己眼前——
桌上,那静置的一颗被橘衣包裹着的、圆滚滚的,甚至去了白丝的橘子。
正是清香四溢。
036
这场春游, 终是有惊无险。
但她知晓,这场春游之中,各人心怀鬼胎。
当夜, 戚师师便做了一场梦。
她梦见姜朔目光凶狠, 手持着尚方宝剑, 毫不犹豫地将裴俞章捅了个对穿。
暗夜森森,他身后站着天家官军, 淋漓的鲜血自那窟窿里渗出, 格外触目惊心。
紧接着, 他转过身,朝向自己而来。
长剑及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割破森森寒夜。
戚师师一个打挺, 自榻上惊醒时,后背尽是涔涔冷汗。
……
山雨欲来风满楼。
自那日春游过后,京畿十三司便再没有任何声息。接连好几日, 她都未听到有关官盐案的进展, 一切平静得极令人觉得不正常。
尤其是戚师师。
她心中惴惴, 总是觉得, 便就在近日,将要有什么不好之事发生。
这个月上山礼佛, 她于佛像之前求了一签。竹签展开, 其上赫然写着:
【下下。】
大凶之兆。
右眼皮突突跳了跳, 她心中惶恐,归家后, 匆匆唤来佩娘。
妇人上了些年纪,身形微微佝偻着, 问她:“这般急匆匆的,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思忖良久,她终是忍着分离之苦,同佩娘嘱咐道:
“我前去山上求了一签,近些天裴家恐有大变。佩姑姑,你且先带着元宝,离开裴家避一避。这个包裹里装了些碎银,你便带着他去客栈落脚,这些银子够你们二人小半年的生计。”
戚师师紧攥佩娘的手,一字一字,说得认真。
对方明显怔了怔,她那张苍老的脸上带着不解,又带着几分忧心忡忡。
“可是……夫人,若是奴婢与元宝走了,独留你一个人在裴家……”
茯香走了。
她与元宝也走了。
只留下夫人一个人于裴家,孤苦伶仃的,佩娘实在于心不忍。
于是她赶忙握紧了夫人的手,一双眼满是关怀:“要发生什么事,竟教夫人赶着奴婢与元宝走。元宝视夫人如娘亲,我亦不舍夫人。如若当真是不得了的大事,奴婢可否带着夫人一起走?”
春风潇潇,吹起寝屋内醺醺的雾气。虽已至春日,那八角薰笼的暖香仍燃着。
她蜷长的眼睫微动,望向对方。
姜朔不会允她走。
他不会允许她逃离裴家。
梦中,男人眸底的恨意,她记得十分清晰。
便就在这对峙之时,朱色户门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有婢子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二夫人,大事不好了——”
戚师师心口处颤了颤。
只见那婢女满目慌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院、前院方才忽然冲进来一群官兵,一个个佩刀佩剑的,将咱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一人、一人面色凶狠,他二话不说,便直接将咱们世子爷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