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患养(99)
而于他身侧,正坐着另一名同样打扮贵气的男子,周遭香风拂动,那贵公子凝眸望来。当目光落在戚师师身上时,那人眼底微微有惊艳之意。也不知是打趣或是探寻,那名纨绔公子眯眸道:“姜兄,这又是哪一家的姑娘,这般气质清艳,方才那一瞬,我当是有仙女下了凡。”
“姜兄?”
“姜兄?”
“姜兄为何不理我?”
对方乐呵呵地扭过头,屋内香雾迷蒙,他看不大清姜朝谒面上神色,只觉周遭如有冷风刮过,拂得人心底一阵生寒。
姜朔并未理会那人,目光锐利,穿过云雾,落在戚师师身上。
受着示意,戚师师走上前,去为那人斟酒。
男人雪衣加身,端坐于桌案之前。
上好的桃花酿,他未喊停,戚师师便如此斟满了一杯。隔桌友人见了,也赶忙吆喝:
“小美人儿,本公子也要。”
舞乐声未停,帘帐之外的舞姬愈发大胆,褪下最外层的薄衫,一双媚眼如丝,直朝帐内投来潋滟秋波。
戚师师欲起身,手腕间落下一道力,姜朔忽然将她胳膊拽住。
带着微愕回首,正见座前男子面色清平,那一双凤眸并未睨向她,开口却是极清淡的一声:
“她不行。”
戚师师一愣。
隔壁桌,那纨绔子弟也一愣。
旋即,对方撇了撇嘴,似是不满:
“姜兄真小气。”
姜朔今日戴了指套,虽如此,他仍习惯了用左手。男人以左手将杯盏端起,声音愈发泛冷: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邻桌的男人一下噎住。
陆子淮与姜朝谒也算是相识。
罔顾外人如何说,在陆子淮眼里,他这位姜兄是一贯冷淡,也是一贯不爱闹脾气的。姜朝谒上似有一种清冷的、却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气质,对方虽不常动怒,却时常令人心生畏惧,敬而远之。
陆子淮从未见他闹过脾气。
但眼下,看着邻桌的男人,陆子淮却明显能感觉出来——对方有些生气了。
他连忙止住了笑,噤声。
空气一时凝固。
似是尴尬,青袍男人抬手唤来两名舞姬,少女们身形曼妙,遮挡住隔壁那一段颀长的身形。
戚师师端着酒壶,于原地愣了半晌。只见那名公子目光躲闪,似乎又对她避之不及。
她怔了怔,耳旁突然落下轻悠悠一声:
“乌春与本官说,是你要来找我?”
她放下酒壶,点头:“嗯。”
“先前视本官如洪水猛兽,如今却又前来找我。戚师师,听闻你是来求我的?”
姜朔瞧着她,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戏谑。
少女低垂着眼睫,又轻轻“嗯”了一声。
姜朔微微扬眉。
“你是要求我什么?放了佩娘,还是放了那个孩子?”
戚师师不说话,算是默认。
他冷笑了声。
“这么多天,你还惦记着那两个人。我还以为我们戚大小姐心硬如铁,不管不顾任何人死活呢。求情好啊,戚师师,不过你打算拿什么来求我?”
闻言,少女一怔。紧接着,对方冰凉的手指掠过她的下颌。
那手指极凉,像玉一样,男人目光也垂落而下,冷冽的凤眸,似乎在与她说:
——戚师师,你也有这么一天。
当年喂他那一碗毒药之时,可否又会想到今日?
对方举起酒杯。
“尝尝。”
面前一杯桃花酿,酒面不甚平整,酒波荡漾,泛起粼粼涟漪。
“大人,妾身并不会饮酒。”
果不其然,姜朔目光又凛了凛。
男人瞧着她,“不会饮酒,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那目光灼灼,似乎想要将她那一颗冰冷的心看透。
他最了解她,知晓她自尊心极强,譬如从前在戚家,她从不愿在外客面前展示自己超绝的琴技。
她总觉得,出头露面,似是琴姬。
戚师师深吸一口气。
心想着佩娘与元宝,她终于妥协。片刻之后,少女放低了姿态,上前接过酒杯。
一口入喉,整个肺腑登即热烫,引得她弯下身,干咳一阵。
对方倚在椅背上,浑不顾陆子淮那边的热闹喧嚣,饶有兴味地问她:“好喝么?”
不好喝。
腥辣,呛人。
她将酒杯攥紧,整张脸翻了红,听了姜朔的话,又违心地垂下眼帘。
“回大人,尚、尚可。”
戚师师本就不会饮酒,平日滴酒不沾,眼下那桃花酿正是辛辣,更令她避之不及。见她这般,对方却毫无任何怜香惜玉之情,只见座上的男人努了努嘴,道:
“喏。你将这一杯喝完,本官便放了那个孩子。”
她迟疑:“当真?”
“本官从不食言。”
短暂的思忖过后,她忍住肺腑中的不适感,再度上前。酒杯内烈酒随风晃荡,雾蒙蒙的香风拂下,酒杯之中,倒映出她那双乌黑柔软的凤眸。
姜朔慢悠悠:“斟满,一整杯。”
她点头:“……好。”
烈酒再度倒入酒杯,不过一瞬,酒面清平。
姜朔:“一饮而尽。”
戚师师:“……一饮而尽。”
她深吸一口气,仰首——
便就在此刻,忽然一只手横亘而前,竟赶在她的双唇触碰到那杯盏之前,直接将酒杯夺了去!
她侧首,男人手指修长,紧攥着酒杯,稍一仰头。
坚实的喉结滚了滚,再回过神,酒杯已见了底。
姜朔松开她,重新回到座上。
他冷声,目光未及戚师师一瞬,径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