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宝珠(114)
疏雨捏着木柴的手一紧,目光中皆是明亮温暖的火光。
多少个更深露重的深夜,她就悄悄的从澄明殿里溜出来,坐在小花园的台阶上捧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陪着他。
这些都是他们儿时的回忆。
白为先又瞟她一眼,见垂着头的明丽小娘子还直直的盯着篝火看,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有些恼了,便重重的一清嗓子。
他甘拜下风,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您在遂州陪伴家人,殿下为了您也会留在益州的吧?”
疏雨心想:原来想的是这个。
“六皇子当然不会走。”
白为先喜上眉梢,拱拱手就要道谢,被疏雨一把打断,“白先生不必如此,这可不是为了我!”
白为先不解,疏雨也不急着解释,而是先是问他为何想要六皇子留在益州。
“这自然也是有我的私心……”
疏雨猜测估摸着与章齐有关,说不定真是好友的临终嘱托才让这小老头这般牵挂。
他伸出两根枯瘦的指头,认真道,“一个是我那好友老章,他对六皇子殿下忠心耿耿,自然是考虑万千,这些年我虽起初救了他一命……可他后边的几十年都不知道救了我老头子多少回了,我这人最讲义气,这恩情就是我丢了命也要报。”
但疏雨只猜对了一半。
“还有嘛……就是为了我们益州的百姓了。”
“都说圣上最宠爱贤妃所出的三皇子,若是六皇子殿下就这般回京了说不准下一个来的就是三皇子殿下了,嘿,你别当我老头子不懂,那三皇子后边的就是叶家,要是让叶家也跟着人来了,我们益州的百姓估计百八十都要流放!”
“流放?”疏雨拧起眉头。
这下有个她不晓得的了,白为先有些得意,“嗯,这个嘛,”他挤挤眼睛,“当初益州让叛王占了去,百姓们虽然都心系圣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咳咳咳。”
这下疏雨明白了,这是怕叶家人和三皇子为了功绩那拿城里百姓们的人头当皮球。
疏雨顿时刮目相看,伸出大拇指赞叹道,“白先生果然菩萨心肠!”
为这么多百姓着想也是当得起益州的百姓们大多以他为首了。
“那郡主便帮帮我们留下皇子殿下吧……”白为先眼见胜利在望,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原本还和风细雨的疏雨却脸色一边,冷哼一声,急的边上白为先大冷天的汗都要滴下来了,着急莽荒道,“郡主这是为何?小人何处说错话了?”
硬生生晾了他一会儿,疏雨才不紧不慢道,“白先生也太看不起人了!”
她凉凉的瞥他一眼,不满道,“六皇子在你眼里就是这般冷血趋势忘义之人?我告诉你便是,他本来就不打算走。”说完哼了一声站起来就走。
留下篝火边上的白为先愣愣的看着她一点点在夜色里消失不见,后懊恼的一跺脚,转身也走了。
71、酥糖
京都中, 宫城前车架如云,宽袍乌纱的官员们自含光门鱼贯而出,今日是朝参日, 四横街上来来回回最不起眼的一个放在外头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放眼望去绯袍紫袍更是遍地跑。
叶太尉作为文官之首,再有从龙之功加身, 自是身边围着一众拥趸, 面色温和谦卑的受了众人的礼才拱拱手上了宫门前最前边的一辆马车。
宽敞的车内已有人候着,两道身影一绯一青高矮相仿,正是叶太尉的长子叶重和与幼子叶重期。
叶太尉进了车内脸色便黑沉如锅底,一挥衣袖将案几上小童备好的热茶一饮而尽才有些许厌烦的挥手让两个儿子坐下。
长子叶重和恭敬的伸手执壶亲自替父亲斟满一杯茶水,缓了缓才开口试探道, “父亲何故如此不悦?”
叶重期嗤笑一声,“我瞧方才父亲是与陈公一道出来,想必是陈公这个老东西又在圣人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叶重和急忙给弟弟使眼色:你竟敢大逆不道妄议朝廷肱骨之事, 当真是胆子肥的很!
叶重期不以为然, “兄长就是太小心, 胆子跟老鼠似的,怪不得爹爹都这般为你谋算了你如今却还被阮家那个混账压在下头……”
闭目不语的叶太尉听此冷哼一声, “你倒是胆子大,结果被一个黄毛雏鸟啄了眼, 兵造司白白让给了别人!”
叶重期一听人说这件事就来气, 看见自己身上这微末小官的青袍就来气!但偏偏说这话的是自家老爹, 他可没这胆子顶撞回去, 只好安分的蹲在自己的位置上闭口不言。
叶太尉说是训斥小儿子, 但听了他的一通混账话, 心口堵着的一股气好歹也通畅了些, 面色不禁也缓和了不少。
边上插不进话的叶重和心情颇有些苦涩。
“往常我们倒是小瞧了那个杂种,当日也是大郎你……”叶太尉剜了叶重和一眼,“才让那小子使下三滥的招式抢了子炎的差事。”
叶重和羞愧的低下头,却不由自主的因父亲的关注而好受了些。
“本想着让他去也无妨,遣些人去处理了他正好,实在不成便调他回京,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朝会结束后圣人特意留他一留便是为了这事,益州的情形已经初步清晰,由六皇子探查了益州情形之后他正好以入京述职的由头将人调回来,三皇子公孙琰的伤势已好,赶去益州镇守收服百姓也是一桩大功劳。
“可恨的是那陈公,”叶太尉目光沉沉,怒怀于心,“往日就知道躲在府里逍遥快活,也不知今日发的什么疯,竟然替那个杂种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