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之外(40)
“看,那是哥哥。”
江昱然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最后就剩他孤零零一个人,哀哀地站在原地,像个傻子。
余光瞥见一抹熟悉身影,他僵硬地看过去,和不远处撑着伞的沈羡瑶四目相对。
像是有一道电流劈里啪啦地从身体里窜过,江昱然冷t静得出奇,沉默地揩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沉默地转过身,沉默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前所未有的难堪。
身后传来鞋子踩着水洼小跑赶来的声响,他知道是谁,却没有回头或是慢下脚步,恨不得将她狠狠甩开。
“江昱然。”沈羡瑶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将雨伞固执地递向他头顶。
推开,再撑好,推开,再撑好。
如此反复。
最后一次,他使过了劲,雨伞被他一把打翻,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摇摆着。
“能不能离我远点?别那么自以为是了!”江昱然红着眼眶吼道,极力忍住声音的颤抖。
沈羡瑶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她在原地愣了几秒,捏紧拳头,捡起地上的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又冲着江昱然的背影大声回呛。
“我就多余管你!”她胸腔起伏不定,喘了几口气,“乐意哭就哭,喜欢淋雨就淋,你就是冻死,饿死在大街上也跟我没关系!”
说到最后,声音却微微哽咽,嘴边尝到咸涩滋味,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天的路面很滑,她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清晰的痛感从膝盖和手肘传来,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夺眶而出。
沈羡瑶三下两下抹去下巴沾的脏泥,想要艰难地爬起来,伞却重新被人撑起。
视线逐渐清明,映出江昱然的身影,他弯下身子,不容分说地把沈羡瑶背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她挣扎着去拧江昱然的胳膊,他却充耳不闻,像是失去了听觉,也失去了痛觉。
她不得不环住他的脖颈好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
雾气氤氲,鼻腔擦过腥涩青苔味道,衣服贴在后背,浑身粘腻,潮乎乎的。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止不住地发抖,本能地贪恋着身下人那点残存的体温,手臂越环越紧,将两人牢牢绑在一起。
沈羡瑶忽地腾出一只手伸到江昱然眼前,是一个纸杯蛋糕,被摔得稀烂,顶头的奶油摇摇欲坠,看起来毫无食欲。
她默了两秒,终是轻轻道:“江昱然,生日快乐。”
他盯着那枚蛋糕愣了许久许久。
“...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班里填表统计信息,偶然看到的。”
所以才答应他星期六这天的邀约,即使暴雨倾盆也要赶来见面,所以才包容他触底反弹的坏脾气。
沈羡瑶笨拙地去摁打火机,反复几次,无奈风雨实在碍事,每每撑不住两秒就熄灭了。江昱然默默将她的手包在外面,铸成一座小小的避风港,她颤着手再次点燃打火机,一簇蓝紫色的火苗映亮了彼此的瞳孔。
“许个愿吧。”她轻轻说。
吹灭蜡烛的那一秒,江昱然听见她在耳边低喃。
“江昱然,我们都要好好长大。”
第 22 章
秋色消解了满目绿意, 焙成深浅不一的橙黄,像是坠入一片翻滚的橘子海。大巴车一路向西,空调吹着惬意凉风, 原本散发着些许油漆味的皮质座椅变成舒适的摇篮,载着兴奋的一车人晃晃悠悠地驶向深处,好像都能闻到馥郁的桂花香气。
“好晒啊。”陆洋阳眯起眼睛,轻声咕哝着。
窗帘附近的沈羡瑶听见他的抱怨,贴心地将帘子解下来遮住玻璃, 身后的陆洋阳感激地道了声谢。坐在她旁边的宋静雯就没那么好受了,犯起晕车老毛病, 直嚷嚷着想吐, 最后跟沈羡瑶换了位置,可怜兮兮地趴在窗边喘气。
带队老师的嘱咐声回荡在大巴里:“对于接下来的研学活动,有以下几点要跟大家再三强调的。第一,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什么问题及时向带队老师报告;第二,小组成员之间要友爱团结,互帮互助;最后, 希望大家都能在旅途中收获满满。”
“你们在研学过程中完成的每个任务都有加分,积分前三的小组能够获得奖励,有机会获得拍立得大奖哦,请大家积极参与。”
宋静雯不满地嘟囔道:“往届都是直接飞别的城市的,凭什么到我们这儿就成了在安岚打转, 无聊死了。”
“不过这样我们也自由些嘛,因为大家都对安岚比较了解, 换做别的城市我们说不定就没有自由组队的机会了。”李嵩说。
那倒也是,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们几人的组合有个相当拉风的队名——深藏bule队。
“我想要那个拍立得!”宋静雯又燃起斗志, 兴冲冲地说。
“附议。”陆洋阳跟着海豹鼓掌。
她转头瞟了眼他:“你可别拖我们后腿哈。”
陆洋阳委屈道:“哇,我又怎么得罪姑奶奶你了,吃炸药了?”
他又扒着前座找沈羡瑶求认同:“羡瑶,你说她过不过分,你也不管管她。”
话音刚落,他却被江昱然一把揪住领子提小鸡似的薅回座位。
江昱然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没看见人家睡觉呢吗。”
“连你也拉偏架,刚才没见你这么贴心仗义。”陆洋阳忿忿道。
沈羡瑶其实并未睡熟,嘴角翘了翘。
大巴驶过几栋平房,李嵩贴着窗户,感叹道:“我奶奶就住这儿附近,突然有点想她了,也不知道她今天按时吃药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