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之外(97)

她左手托着脑袋，眼角被扯得变了形状，有几分滑稽：“总算了却一桩心事，简单庆祝一下。”

“你看到杨子成的表情没？爽死我了。”她微微弯唇，眼里透着些许小得意。

沈羡瑶微醺的时候话会变多，像只小百灵鸟在一旁叽叽喳喳的，眉眼间都透着俏皮劲。江昱然被她这副模样可爱到，又觉得新鲜，不动声色地拿酒杯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有了这笔赞助费，不说能让节目没有后顾之忧，但下次汇演的经费肯定是超极充足了。”

“嗯，你可是大功臣，”江昱然轻笑着应了声，“不赶紧趁热打铁，要一笔奖金。”

她眼睛一亮：“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有道理，我回去试试。”

江昱然顺势跟她碰了下杯，笑意愈盛。

几杯酒下肚，沈羡瑶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江昱然还算克制，只陪着她简单喝了两杯特调。她却像宣泄什么似的，一杯接着一杯，最后江昱然蹙起眉头，摁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倒酒。

她却一把将酒瓶抢了回来，也变得沉默。

“江昱然，”她忽地小声说道，“你实话跟我说，你害怕吗？”

“...什么？”他狠狠一怔。

沈羡瑶咬咬嘴唇：“那段监控出来之后，很多攻击和恶意都朝你涌来，你有没有一刻很慌张。”

是那种求认同的语气。

江昱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事发之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很平静，仅有的波澜也是因为沈羡瑶，他清楚自己占理，也有足够的底气和精力跟他们耗和硬着干。就算是最糟糕的情况，大不了他就彻底退居幕后，依他的本事，还不至于吃不上饭。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半晌轻轻笑了一声。

“我害怕，我很害怕。”

“我害怕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让大家的心血毁于一旦，让从头到尾跟下来的项目只勉强画下一个逗号。更害怕....”

她声音微微颤抖：“你珍视和热爱的事业，会就此毁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和理解那是什么滋味。她其实也出社会没几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她必须承认，有好几瞬，她都慌得要死。从普华到安岚，从安岚到江城，这一程，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艰辛。她走得战战兢兢，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与狂风骤雨抗衡。

江昱然彻底愣住了。

沈羡瑶还想喝酒，他起身来到她身边，抢先一步将酒杯推远。手背却忽然传来湿润冰凉的触感，他怔怔掀起眼皮，只看到沈羡瑶脸上划过几道晶莹的痕迹。

她在哭。

他登时手忙脚乱起来，蹲下身子，用纸巾小心翼翼揩拭，眼泪却越擦越多。他第一次见到沈羡瑶这副模样，平日里看起来那么要强的她，此刻却袒露出脆弱的一面，偏偏还低着头，倔强地不想让人看出来。

心脏像被尖锐的物品碾过，呼吸都疼，江昱然盯着她，不知为何眼眶却也突然泛了红。

她本该前路坦荡，一生幸福安康，可她的生活却好像因为他的到来被彻底搅乱。如果他的出现反倒使她痛苦，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江昱然的眼睫垂下，伸出手，最终也只是默默攥住了她袖子的一角，很轻很轻。

他不要那么自私。

他只要她幸福。

沈羡瑶却向他凑近，因为醉意不得不依赖着他的重量，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呢喃道：“江昱然，这酒的味道，很像你。”

江昱然浑身一颤，却慢慢阖紧了眼睛。最后，连她袖角的那块布料都没有抓住。

......

宋静雯火急火燎赶到时，沈羡瑶还保持着靠在江昱然颈窝的姿势，只是已经不省人事。

她看到这副“世界名画”，自然也是眼睛瞪得像铜铃，但此刻也顾不上吃瓜，她慌忙去查看沈羡瑶的情况，确认没事后才放心下来。

“她没事，就是喝多了点酒，有点醉了。”江昱然也出声道。

宋静雯啧啧两声，语气里透着点酸味：“我还以为这里是我跟瑶瑶的秘密基地来着，这下好了，你也知道这个宝藏地方了，便宜你小子了。”

她打量着江昱然，笑道：“几年没见，你好像也没怎么变样。”

“今天这情况，咱们也叙不上什么旧。我今晚暂且放过你，等瑶瑶清醒过来，我可要好好抓着你俩盘问一番。”她眼神八卦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却总觉得江昱然说不出的奇怪。

她帮着江昱然把沈羡瑶架起来，努努嘴道：“我给你导航，你送我俩回她家吧。”

“我也喝酒了。”

“啊？那我也不会开车啊，要不找个代驾？”

江昱然垂着眸，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终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沉了一口气，轻声道：“那让她...男朋友来也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揉在了一起。

空气安静一瞬。

宋静雯满脸问号，恨铁不成钢地冲着江昱然脑袋轻扇了一下。

“江昱然你脑袋有泡啊？”

“她哪来的男朋友？”

第 50 章

陆洋阳赶来的时候, 气氛正处于一种诡异的状态。

“又麻烦你一趟，你临走前请你吃顿好的。”江昱然轻叹一声。

“跟谁俩呢？”陆洋阳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他收到消息后没犹豫半分, 这样的热闹他怎么能错过？再说了，都是老朋友，有什么见外的。

几人一起将沈羡瑶扶上车。

江昱然终是没忍住，深吸一口气道：“羡瑶她...没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