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43)

元煜想也是。

他和齐谐的故事但凡换在另一个人身上他都知道如何劝人抉择，可偏偏被困在故事里的是他自己。大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可是感情这东西压根不分对错，哪里是旁人随便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即使是坐在办公室里也没心思工作了，元煜心烦意乱地将关上手上的材料，拿着衣服离开办公室。

周围被迫加班的同事们目送元煜离开公司，看着紧跟其后出来的小秘书的眼神里带上了崇拜：

“厉害啊姐姐，您是怎么做到让老大放弃加班的？”

“老大脸好臭，姐你和他说啥了？”

小秘书对上同事八卦的笑脸，尴尬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天知道她刚才怎么就脑抽和老大分析情感问题，估计老大臭脸也是因为她。也人家关系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是她插嘴评价的，更何况做错事的是老大，她怎么能当着老大面骂他自己呢？

同事们都在庆幸终于可以早点下班，小秘书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今天的放肆让她只能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暗暗祈求今晚老大就把她说的屁话都给忘了。

可惜元煜非但没有忘，似乎还从中间悟出了什么。

小秘书说得很对，他们俩就是两只刺猬，永远都在拿刺头对准对方。偶尔有一方露出柔软的腹部，必然只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过去的十年里虽然元煜并没有无时无刻地待在齐谐身边，但齐谐一直在名叫“元煜”的阴影下。元煜不清楚齐谐现在还想要和他在一起，究竟是因为所谓的“爱”还是当初没报复成功所产生的偏执。

齐谐的人生从十几岁开始就和他纠缠在一块了，元煜想这是十分不正常的。

齐谐理应看看没有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或许在那时候，齐谐就会发现元煜只不过是千万人中的随便一个什么，或许在那时候，齐谐做出的选择才真正具有意义。

之后的几天他开始有意识地减少询问齐谐的频率，决定放下的那天晚上，他给齐谐发消息：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以后我就不打扰你了。】

消息发出去时元煜心中有些忐忑，按理说这是一个陈述句，他并不应该如此紧张。可事实就是在短信发出去的那一刻他的手心都微微出汗，几乎每隔几秒钟就要看一眼屏幕。

元煜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齐谐过了很久才给元煜回了消息，只是一个“哦”字。

元煜盯着屏幕，不清楚齐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你在生气吗？】

元煜想了许久，还是给齐谐发了消息。

对方没有再回。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元煜都在等齐谐的消息。在意识到对方真的不会回复自己后，元煜有些不放心地给齐谐打了通电话。

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这让元煜的神经更加紧张。

齐谐到底是真的不想理他还是出了什么事？

他不敢细想，只能赶忙求助楚瑾卿，让他给齐谐打个电话试试。

对面依旧无人接听，元煜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远在首都的楚瑾卿短时间内肯定赶不回来，元煜连睡衣都没换，拿着钥匙急匆匆地开车去了齐谐的住处。期间元煜没有放弃尝试联系齐谐，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赶到齐谐家门口，元煜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齐谐的家门钥匙。齐谐没有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癖好，元煜翻了一圈无功而返。他用力地拍打房门，以确保里面的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齐谐？齐谐你在家吗？”

喊完之后他用耳朵贴着门缝，没从里面听出一点声响。

元煜不敢猜测齐谐是不是出去了，因为里面的是齐谐，如果抱着侥幸心理他很怕会出什么事。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门，元煜尝试了各种方法后才想起来可以求助警察。

他的双手发颤，一双腿几乎都要软下去，在电话拨通之后反复就是那么几句：

“我朋友失联了。”

“求求你们赶快过来。”

好在耐心的接线员最后还是问出了地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门锁在暴力的锤击下掉落在地，门顺势而开。

元煜抢在一众人之前进了屋子，他其实没有来过几次齐谐家，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左右的房间都被他开了个遍，即使是主卧依旧没有看见齐谐的身影。

“你确定你朋友还在这里？”

同行的警察有些怀疑。

“我...”

元煜也没法保证，但直觉告诉他齐谐不会出门。他的手焦虑地扣着身后的木板，恍惚间听见身后有人大喊：“浴室里有人！”

浴室的门敞开着，元煜过去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

穿着黑色警服的男人将浴室周围挡得严严实实，元煜站在后面看不见齐谐的脸，只能看见齐谐搭在浴缸旁边的苍白手臂。

手腕处涌出来的鲜血顺着撕裂的伤口流进几乎和浴缸等高的血水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铁锈味。

元煜的表情呆滞，没走两步就被旁边的警察拉住：

“愣在这里干什么？先打120！”

鸣笛声不绝于耳。

从上担架到送进医院，元煜一直坐在齐谐旁边。齐谐冰冷的手被他捂在手心，仿佛这样就会重新热起来一样，他的表情从始至终是木木的，对其他什么东西都要反应几秒。

齐谐不是说已经快好了吗？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元煜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后背一阵发凉。

要是他今天晚上没有选择打电话，没有选择来找齐谐，是不是齐谐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