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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哄我一下(135)

作者: 雨起寒 阅读记录

“我知道。我丈夫死的时候也要回国,你如果回去了说不定还能替我向他打个招呼。”Emil又坐回商凝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突然她意识到不对劲,惊愕地看着商凝:“姑娘,你……”

商凝将酒杯推回Emil手边,“再为我调一杯吧。”

Emil轻快地脚步变得沉重,冰块在酒杯里打转,往事旋了出来:“我跟我的丈夫在中国生活了大半辈子。他葬在了他的故乡,而我又回到了这里。可能每个人,都会回到自己生长的土地。叶落归根,这个词真好。”

每个人,飞于一方天地,属于一片土地。

Emil调了两杯酒,她走到商凝身边时,商凝也起身了。二人碰杯后,Emil拦下商凝举杯的那只手,“你的身体生病了吗?”

“没有。”

一想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消失,常人难免有些惋惜。Emil上下打量着商凝,看她穿着代表生机的绿色,顿感唏嘘:“姑娘,你还这么年轻。”

商凝笑着饮尽杯中酒,下楼时眼底的光晕是火柴堆最后的光亮,好像在说:“死在最好的年华里,也是幸事。”

二人背对背,Emil忿忿地喝完杯中酒,“真是讨厌,离开还要让我知道!”

商凝突然停住脚步。

她在国外的这些年,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但她总是能听到责怪,怪她一声不吭地走了。

宁稔说她可能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或许吧。这些对于商凝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商凝半回头,过分瘦削的身型仿佛刻进了身后的画中,浑然一体。“有人跟我说过,道别还是要好好道别的,不能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倒是。”Emil认同道。

风铃响了。

秦舒和Calista走进酒吧,看见Emil拿着一条祖母绿钻石手链闷闷不乐,秦舒问:“怎么了?”

“我的朋友要死了,这是她送给我临别赠礼。”

秦舒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安慰都是徒劳的。Emil主动跳过这个话题,“这么早就来喝酒?”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秦舒说。

Emil:“……”

Emil问:“亲爱的,你又是什么理由?”

秦舒不理解Emil为什么这么问,不过看她心情不好,只说了自己的话:“我是来参加朋友婚礼的,”说着看向Calista,“之后就要回国继续工作了。”

可能老太太年龄大了,经不起吓。

Emil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她和秦舒相谈甚欢,她也为秦舒调了一杯酒。“中国有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有缘再见。”

“再见。”

秦舒胳膊撑着车窗,纤长的手指拖着脸颊,听着Calista说她和她爱人相爱的过程,医生爱上自己的病人,还挺有戏剧色彩。

直到波浪般的石砌墙变成平直的海平面,秦舒止住了遐想。

绣球锦簇,秦舒捏着花瓣问:“到时候不会枯萎吗?”

“这里所有的花,到时候会全部换一遍。”Calista解释。

“那就行。”秦舒单手插兜,环顾周围,沙滩上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忙,Lea和Calista交流婚礼的细节。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秦舒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先去随便逛逛。”

秦舒从早上开始,心脏就在隐隐做痛,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上一次身体出现这种状况,还是在她大三的时候。当时她和学长一起打辩论,在酒店里简单举行庆功宴,心脏猛地抽痛起来。服务员当时还把其他的客人撞下楼梯,酒店乱作一团。秦舒是被学姐扶上救护车,可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她自认身体素质不错,作息三餐规律,一周去两次健身房。这种痛感,她记得格外清晰。

浪花拍打礁石,催促鸥鸟飞回。

秦舒站在礁石上,一伸手,徘徊不下的鸥鸟落在她的指上。

商凝晚Lea一步,等她到达场地的时候,二人已经说得差不多了。Calista看到商凝来了,“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商凝说,“场地还有哪里不满意?”

“很好,我和宁稔都很喜欢。”Calista说。Calista和商凝并不是很熟,二人产生联系的唯一途径,就是宁稔。Calista只知道商凝是宁稔的妹妹兼病人,她替宁稔传话:“宁稔希望你参加完我们的婚礼再走。”

“好。”商凝看了眼四周,“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不去我们曾经工作的地方看看吗?”Lea转头看了看商凝,刚抬起的手被商凝一个眼神打了回去。她吃了闭门羹,神情有些怃然:“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们聊。”商凝转身时海风托起发尾,给不远处的秦舒一个即将离去的背影。

商凝的头发过腰,人也瘦得可怕,这不是她记忆里的商凝。

浪花溅在她的脸上,她浑然不知。礁石经年累月地被惊涛骇浪啃食,碎石跟着苦涩的海水浪迹。秦舒一时间觉得自己眼花了,直到看着商凝跪倒在沙滩上,她才向商凝奔去。

不是的。

不是房间里的虚影,不是梦里看不清的脸,不是照片上陌生的面孔。

是商凝,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是商凝啊……

心门被猛地砸开,经年苦涩不可收拾地倾泻。

明明这么近的距离,秦舒跑了七年。

秦舒奔向商凝时,Lea也抱着商凝到椅子上。商凝抓着心口,要不是倚在Lea身上,估计整个人早就倒在沙滩上了。Lea低着头,对商凝嘘寒问暖。秦舒愣住了,没有追过去,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

心悸对于商凝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捱一捱也就过去了。她抓着心口,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摸到了脖子上的项链。这项链可谓寒酸简陋,一条银链上穿着两个银色铁环扣。这两个环扣一开始被商凝放在戒指盒里,她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倒也不想丢,更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做成这条项链并戴上它。几年前一次发病,商凝控制不住地破坏东西,当她扯着这条寒酸的项链时,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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