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哄我一下(139)
雨滴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墙边,一滴,两滴,三滴……墙壁上形成了很多弯弯绕绕的线条,两条曲折蜿蜒的线路汇成一条线,单刀直入,直达墙底。
宁阙山在弥留之际,用虚弱的声音告诉商凝,让她不要怨恨宁凝。
商凝那时不知道她该是什么反应,是要因即将离世的外祖父而难过哭泣,还是说:“我谁都不怨。”
她应该表现得懂事。
她不知道,所以她默不作声。
可能人快死的时候,说话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宁阙山问商凝:“你妈妈死得时候下了好大的雨。”
“你妈妈的骨灰撒在湖里,你还记得,是哪片湖吗?”
“记得。”商凝说。
“以后你看到的每一条河、每一片湖、每一片海,波光粼粼的水面都是你妈妈希望你,快乐明媚的祝福。”
“无论过去还是将来,落在你身上的每一滴雨,都是她思念你的眼泪。”
“你妈妈要是还活着,一定很爱你。”
但没有“要是”一说。商凝比任何都清楚这一点。
商凝将手伸出窗外,雨不急不缓的落在了她的臂膀上,“母亲,你又在伤心什么。”
一声响雷打断了商凝的思绪,她怔在原地。又是一声响雷,商凝才缓过来,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矫情”。合上窗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一个人。
透过缝隙看,那是一个浑身湿透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有一头长发,但也被雨水打得一捋一捋的。那人沿着墙边,昏黄的路灯照亮那人眼前的路,那人就慢慢地走着,直到消失在街巷的转折处。
商凝心如明镜,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商凝平稳地坐在椅子上,多年的精神病史让她一点也不好奇自己想起来的东西。因为真假难辨。
“没事,喝醉了。”商凝说,
聚会结束,商凝确实喝醉了。
二人架着商凝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秦舒敷衍地冲二人打了个招呼。任意倒是自觉地松了手,“喂,师兄啊,什么!又有案子啦?我现在就回去。”
岑莜冷笑着转头,任意独留她一个背影。
岑莜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叹气。她心里明镜一般,她知道商凝变成如今这样,主要还是商凝自身的原因,但她是商凝的娘家人,她不会去责怪商凝。她只能去怨秦舒,所以这些年她对秦舒一直没有好脸色。
虽然她知道这很蛮不讲理,秦舒也很冤。
她把商凝交给秦舒,“房卡在她包里。”
“多谢。”
岑莜目送二人离开。雨停了,天空并不有立刻晴朗起来,昏暗的天际出现了双彩虹。两道彩虹架在云端,彼此相互呼应,美轮美奂却又美得不真实。
水洼里倒映着树叶和彩虹,小小的水洼盛下了雨后的宁静。岑莜踩着水洼,跳动的水珠颠簸了彩虹。任意拂去拜石上的积水,七彩阳光透过棱镜折射在任意手背。
付祈蓁死在了中东地区的战火中。
付母摧心剖肝,付父带着妻子移民澳洲,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鹤娴:“好久没来看你了。”
林鹤娴做了几年导游,虽然变黑了不少,不过再人群里还是亮眼的存在。她蹲在碑前,翻着相册,“这里面是我看过的风景,漂亮吧。”
二人对着墓碑自言自语,她们现在才体会到,遗忘才是永恒的死亡。
第 74 章
秦舒没有把商凝送回酒店,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己别墅,单手抱着商凝进了主卧。
商凝就算是喝醉也睡不好觉,眉心一直皱着。
秦舒替她掖了掖被子,商凝左手那支全绿翡翠手镯通透完美,放在她这么细的手腕上显得很突兀。秦舒叹了口气,准备将她露在外面的左手放进去时,整个人先是怔愣,然后握着商凝的手跪在床边。
手腕内侧是一道道浅宽整齐的伤疤。
玉养人。
商凝,你这七年过得好吗。
商凝身下猛地一坠,从梦中惊醒,耳边全是立体环绕的声音。
商凝记得那天阳光明媚,秦舒捧着一束花,期待着商凝的答复。
但并没能如秦舒所愿。
秦舒深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直低垂的眼眸颤抖着抬起,释然地说了一句“好啊”,就转身离开了。
太阳光将秦舒离开的身影照得刺眼,商凝记得秦舒走在那条长长的路上,没有片刻回头的意思。
商凝在大夏天打了个寒战,呆愣地抓着什么。目光下移,她才发现不对劲:自己这是在哪里?
“醒了。”秦舒长发半扎,穿着松垮的短袖短裤走进来。
商凝似是在梦游,看到秦舒竟然没有惊讶,机械地扭头,然后从光脚从床上下来,行尸走肉地往门口跑去。
“你想去哪!”秦舒抓着商凝手腕,手上力道像紧勒的绳索,她从商凝背后死死抱住她,低头靠在她耳后阴沉地说:“一定要我用链子把你锁在身边吗?”
商凝肩膀耷拉着,似乎累了,“我去刷牙洗脸。”
秦舒仿佛没想到商凝会这么回答,轻“啊”一声。商凝挣开她,秦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那什么,出门右转,新牙刷、新毛巾都在抽屉里。饭做好了在一楼,爱吃不吃。”
商凝走到门外停下,举起双手,然后向卫生间走去。
秦舒还以为商凝要跟自己说话,原来是在找方向。
啧。
商凝好久没照镜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她走到窗边打开窗,阳光有些刺眼,她伸手挡在眼前。窗外绿植繁茂,置身这种温暖又明亮的氛围,商凝觉得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