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体(8)
“……”
连清清凉凉的玻璃瓶和黄绿相映衬的向日葵都染上了家一般的温暖。
好幸福。
好幸福啊。
这就是被关心的感觉吗?
正常的家庭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原来是可以这样和儿女相处的吗?
姐姐……
小张姐姐的爸爸妈妈……
好想要……
再多和他们说两句,就像我是他们的女儿一样。
可以被叫宝贝,或者是“思思”,这样亲昵的称呼。
如果爸爸妈妈也叫我宝贝,或者……乔乔。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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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了元乔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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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床靠着阳台,玻璃被窗帘遮住一半,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也可以看见张陈思。
她在电话这头笑得很……幸福。
唉……
幸福。
真令人羡慕啊。
元乔乔挪动身体让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子同玻璃后的张陈思重合。
张陈思,幸福又漂亮。
利落大方,天生的发光体。
算了。
睡吧。
元乔乔扯过被子让自己融进软乎乎的白床单里,室内空调开的很足,在燥热的夏日里也能裹着蓬松的被子。
我现在也挺幸福的。元乔乔这样想,渐渐进入梦乡。
再借一点张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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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看我画的扇面!是没骨紫藤哦,我刚刚学会的新画法!”九岁的元乔乔捧着一把紫檀折扇叮零铛啷着小碎步跑下楼梯,扑进坐在前厅沙发上织毛衣的母亲怀里。
手上沾了各种彩墨,都干了,脸上也蹭了一点,桃粉的小裙子上也因为不小心,缠上了黑漆漆的“藤枝”。
只有手里如珠如宝的扇子和扇面是干干净净的。
“哎哟!”织毛衣的长银针划过元乔乔细嫩的手臂,登时血流如注。
“妈妈……”手足无措的元乔乔连忙退到一边,看看自己流血的手臂,又看看妈妈手机织了一半的白色毛线。
上面沾了血珠。
元母被打搅了安宁,又被破坏了作品,脸上温柔平和的表情寸寸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和冷冰冰的眼神。
“谁教得你这么莽莽撞撞?走路不能好好走?”又夺过扇子展开来看,“紫藤虽说是一串串的花,形似葡萄,但也不是葡萄,每一朵花的花瓣呢?一点都不分明。还有这墨藤,死黑死黑的,没有疏密远近,还软趴趴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元乔乔在一边默默不言,站得笔直。
手臂上的血珠还在往外溢、向下流、滴落在深色繁复织花的地毯上,变得不再明显。
“妈妈……”我伤口好痛……
你为什么只顾着揪我画里的错呢?
眼睛里希望被夸奖的期翼也不得不从此浆烂在小小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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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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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元乔乔从梦中惊醒,眼前漆黑一片。
适应了一会黑暗,才发现窗外已经隐隐有了一抹天光。
空调开的低,半夜也没有关,不明显的运行声提醒着她存在。
有点凉了。
额头上薄薄一层冷汗。
右手胳膊上陈年的伤疤增生成一条长长的、不光滑的山脉,早就长好了,不可怖,但现下整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张陈思悠悠转醒,撑着从被窝里坐起来,伸手拉亮了床头的灯。
“做噩梦了吗?”
刚才的叫声吵醒小张姐姐了……
元乔乔后背紧紧陷在竖起的枕头里,指尖捏着被角紧紧抱住自己,细细的感受着身体里的颤抖。
和心脏快而乱的用力跳动。
“姐姐……”
张陈思揉揉眼睛翻身下床穿鞋,来到元乔乔床边坐下,温柔的揽过她的肩,手掌安抚作用的轻拍。
“做噩梦了?”她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没事没事的,别害怕,都是梦而已。”
“也快到起床的时间了。”
张陈思重重的打了一个呵欠。
元乔乔毫无征兆挣开被子,倾身过去紧紧抱住张陈思的腰。
“姐姐……小张姐姐……”
陌生的洗护用品香味中,一点似有若无的独特香味直达心底。
好好闻。
好安心啊。
元乔乔用力圈住张陈思,和两人之间团得乱糟糟的被子,脸颊隔着睡衣贴在她的小腹和大腿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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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了。
但不只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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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
“快点快点!翻第二排第三张!”
“是七是七!”
“第一排第三个是八,快!下一个!别翻错了!”
“九在哪里?是哪张?”
“记了记了!中间那张是九!”
“……”
“……”
“……”
夏令营安排的破冰游戏很老套,卡牌风云团、大风吹和你画我猜,元乔乔倒是非常起劲,没有小桌子就搬了箱矿泉水席地而坐,充当起了笔录员。
虽然游戏幼稚,但鉴于气氛到位,张陈思和邓寅也是自发的举着手机来回跑着给大家拍照,也可谓是相当卖力和投入,一个两个都是大汗淋漓。
“嘟——”
口哨声响起,前三名已经诞生,乱哄哄的操场才逐渐慢下节奏来。
临时没有找到纸,用来记录的纸巾被夹进笔帽边上揣进口袋,元乔乔撑着假草坪站起来拍拍衣服裤子,拆了充当小桌子的纸箱给大家发矿泉水。
“元老师,我的呢?”邓寅似只虚头滑脑的黄鼠狼,一边抹身上的汗一边贱笑着滑过来朝元乔乔伸手讨水。
几步远,张陈思正提着一袋矿泉水发给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