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数(15)
闫续睡到十点,被轻微的痛感弄醒。
伤口已经开裂,白色的纱布也染着颜色向外渗着血,好在没有染脏床单。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应该没有发烧,以防万一,他还是吃了两粒消炎药,然后给自己换药。
阳光已经很好,但照不进遮光窗帘,房间在晌午都还是昏暗的。
闫续没收到新消息,网吧那边今天不用去,他决定下午去趟医院。
病房到处都是白的,墙壁、地砖都是白色。日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惨白的病床上,也照在女人没有血色的皮肤上,明亮又苍凉。
闫续照例先缴清了账款,楼梯间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八楼很安静,一路走到房间都没什么人,冯蕊一直节食,现在看起来越发消瘦,清醒的时间不多。
闫续在旁边坐下,自顾自的削起苹果来。苹果皮长长的,一处都不断,直到削完三个,冯蕊才悠悠转醒。
“续续。”她伸出手拉住闫续的手。
闫续回握,手心可能是沾了水,很凉。
“妈,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医生开的药,都起效果了。”她的声音比上次听上去更虚弱了一些。
闫续问:“最近有人来找过你吗?”
“没有。”冯蕊焦急地说,“他们又来找你了是吗?!”
“那就好。”闫续说,”没有的事,不用担心我。“
冯蕊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闫续的脸:“续续,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放心吧,一顿没落。”
“我看你又瘦了。”妈妈的手抚上闫续的额头,随即低声呜咽了起来。
闫续受不了这种场景,但也逐渐习惯了,母亲的抽泣让他的内心无比复杂。
可笑的是,即使到这时,他还是会矛盾地想起母亲把他十岁的他一个人丢在家中三天的那次,开水泼在灶台上,手背上大片的水泡带来的灼痛感,过了很久都无法忘记。
可人性本就如此,每个人都可悲地活在这个人间,她会这样做,无非是因为当时对于冯蕊来说有比照顾年幼的孩子更重要的事,这并无可厚非,而她当初费尽心思讨好的人,到最后,也只是把她嫌恶地一脚踢开了而已。
没有人是幸存者,而她还是他的妈妈。
在病床上茍延残喘,是冯蕊想要的生活吗?闫续时常会想,大概她会恨他吧,当初没直接让她死了。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罗湾湾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声在和立体几何作斗争,头都没抬:“哪不一样了。”
“emmmm……氛围?气质?”
江声被逗乐了,心说有那么明显吗。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江声瞥了正在八卦中的罗湾湾一眼:“过两天联考,你准备的挺好?”
“别岔开话题,前两天我看见3班那个学委还在我们班门口转悠来着。”罗湾湾撕开一包薯片,偷偷摸摸地吃,江声坐得近,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我赌十包乐事,她就是来找你的。”
“谁跟你赌,”江声又换了张草稿纸,试题下垫着的草稿纸积了厚厚一迭,“我都不认识她。”
罗湾湾一只手拿薯片,另一只手拍了拍江声,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别早恋,不要抛弃我们伟大的复兴理科事业。”
“放心,我就算真恋了,也不会抛弃理科事业的。”江声终于解完这道磨人的题,放下笔,伸手拿罗湾湾的薯片吃。
“哎,别抢啊。”
江声其实挺爱吃零食的,小时候家里没人做饭,也自然没人给他买零食。饿极了的时候,能翻出一包薯片都是巨大的惊喜,这也养成了他爱吃垃圾食品的坏习惯,当然这两年已经好多了,偏偏他怎么吃都不胖,常常气得罗湾湾抱怨老天不公。
已经到了放学的点,老李还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一边讲这次模考的重要性,一边痛批上次成绩退后的同学。外面传来其他班学生下楼的吵闹声,有人往窗外瞥一眼,就被老李吊着嗓子呵斥。
江声坐的比较后,正靠厚厚的书遮掩着在桌下回闫续的消息。
——“好饿。”
——“走啊,带你去吃饭。”
——“等一下,班主任拖堂。”
闫续回:“一会儿想吃什么?”
——“不是你带我吃吗”
——“那你猜猜我要带你吃什么?”
“火锅?”他下意识回答,把之前的石锅焖饭抛在脑后,想起他们当初第一次吃饭,他就是想吃火锅来着。
闫续就坐在校门口看着手机笑,旁边的小吃摊这个点已经热热闹闹围满了人,食物的香味一直往他这里钻。
江声没有收到回复,老李终于发表结束感言,他宣布放学的话音刚落,江声就拎着书包准备离开。
刚把凳子推进去,还未走到后门,就看见那有一个人,是位漂亮的女生,个子高挑,下半身没有穿校服裤子,而是搭配了短裙和亮面皮靴,相当惹眼,扎着高高的马尾,等在门口。
江声没留意说了句借过就走出去了半米。
那女生被吓得愣住片刻,半响,回想起她过来等着的真实原因,追上去叫一句“江声!”
这个时候,江声人已经到了楼梯口,魂已经飞到校门口,听到女生高昂的叫喊,迷茫地回头,在人群中寻找声音的来源。
火锅
“那个,我有话跟你说。”
不是吧,什么话非要今天说,不能下周一说吗?江声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他一向团结同学、爱护女生,但就算是表白,一定要挑放学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