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数(59)

“你带钥匙了吗？”

“要给你留门吗。”

两个室友异口同声地说，互相对视一眼，发出善意的哄笑。

“无所谓吧？”江声不解地说，“快的话应该过会儿就回来了。”

他刚说完，室友又开始笑，还摇着头说：“唉，我也好想有人‘探视’啊。”

“别人是帅哥，你要长他那样，也有人来。”

“受够这个看脸的社会了。”

“祝你have a good night。”

“也别太快哦，人家不喜欢快的。”

年轻的男孩子正是对性好奇的时候，即使是这些“好学生”，聊起这种话题，也还是会一起下流地笑起来。

江声莫名其妙地站在宿舍门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江声不可能没听懂，他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宿舍里的人默认他要去约会，就算是正常探视，也都是家长来吧，不应该被开这种暧昧的玩笑，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走到楼下也没搞清楚什么情况。

校门口没什么人，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有些突兀。路灯下，男人身姿颀长而立，火车一路南下，颠簸停顿，兴许是睡不好觉，他看上去很疲倦，但依然站得笔直，如同清晨山间的青松。

江声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一种巨大的、无法名状的思念在此刻的这个人身上有了具象化的呈现。

他越走越快，后面几乎是跑着过来了，下一秒，整个人扑进了闫续的怀中。

江声嗅到他身上有很重的烟味，沾在大衣上，不知是抽的还是被他人染上的，混着香水发出一种让人安心的沉香，里面的衬衣却是带着体温的男人的气味，闫续稳稳地接住了他，把手搭在他的后颈上，上下轻抚了两下。

江声从他的颈窝间抬起头，闫续的下巴上长出青色的胡茬，这很少见，因为闫续向来会给自己打理得很干净，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看来这段时间大概真的很辛苦。江声忍不住伸出手去摸，粗糙、但并不扎手，很快被他躲开。他抓住江声的手，一片冰凉。

闫续皱了皱眉，他们见面后说第一句话居然是责怪：“怎么穿这么少。”

江声说不出话，死命咬住下唇里侧的软肉，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得太失控。

“又瘦了，我好不容易给你养胖了点，这一下全回去了。”闫续的手滑下去，碰碰他的腰。

江声不说话，他就接着说。

“培训后天结束对吧，早上我来接你去我家，我们一起过年。”

“好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江声趴在他怀中，睁着眼睛看向他，看着看着眼圈都红了。

“小朋友吃苦了。”闫续又抚上他的后脑勺，给他理顺后面的头发，触到半干的发尾还带着湿意：“洗头发了？怎么没吹干就往外跑。”

到男人的心跳频率和他一致，江声的情绪才恢复过来，他松开唇齿，轻吐了一口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好想你。”

闫续听见后顿时也收住话口，搭在他身上的手在腰间收紧，让对方的下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搁在他的肩上。

久别重逢，只有身体语言最诚实，说尽相隔时空的牵挂。

黑色轿车的大灯原本是熄灭的，这会儿却忽然闪了两下，副驾驶门打开，穿着考究的女人蹬着细长的高跟皮靴，袅娜地走上前，打断了两人：“嗨，小江，又见面了。”

大红色的指甲衬得她的手指雪白，晃得江声眼晕。

江声不好意思地抬头冲她点点头致意，随后松开了抱着闫续的手。

“闫续可是一下火车就过来了。”甄雅俏皮地说，冲他挤挤眼。

“那我回去了。”江声愣愣地说。

“嗯。”闫续也拉开了点距离，“加件衣服。”

甄雅捂着嘴笑：“你怎么像个老父亲一样。”

江声走出去两步，又回头，两人并肩而立的样子，在他看来尤其刺眼，老父亲？谁在试图模糊他们的关系。

他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当着甄雅的面重新抱住闫续，闷闷地说：“再抱一次。”

闫续哑然一笑，只当是小家伙没有安全感，揉了揉他的发顶。

确保只有闫续能听到后，江声在他耳侧蹭了两下，用极小的声音抱怨道：“你怎么和她在一块儿啊，她开车去接的你吗？”

“那她今晚会去你家住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什么呢，扯得没边了，闫续用表情凶他，抬手掐了掐江声的脸，带有批评警告的意思。

江声忽然抬起脸，如水的月光下，他的眼睛很亮，亮得他闫续的心都空了一拍，而正是在这一拍里，他忽然贴上来，在闫续的左脸处亲了一下。

做完这个动作，他没管浑身僵硬的闫续和瞳孔地震的甄雅二人无法掩饰的惊诧，转身就走。

他没有给他留拒绝的时间和机会，只留闫续站在原地，血液上涌，手脚冰凉。

闫续没站太久，一言不发地回了车上，点火、系安全带、打开空调。小小的空间里很快升温变暖，顶灯识别到环境，亮了起来。

甄雅皱着眉问：“你们在一起了？”

这么一闹，她今晚准备好的话一下全泡汤了。

闫续心里乱得很，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俩的亲密程度早就超出了正常朋友兄弟的相处范畴，在这个吻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地假装这是对弟弟的关爱或者说两个人的相互依赖取暖。

但今晚过后，他还能这么光风霁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