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轮回(114)
那一天之后,解倾当真如有神助,科举一路无比坦荡。
回忆渐渐收回,他看见解绛一脸嘲弄的看着他,在等他的抉择。
解倾别无他法,官身是弟弟把天大的机缘送给他才得来的,他欠弟弟一辈子。
“……放人。”他低声说道,好像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连声都不敢出。
说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牢房。
解绛放肆的笑声在他背后响起。
解三斤无法理解解倾的所为。
自他来解倾身边后,解倾所作所为,当的起“绝世好官”四个字。
只是偏偏,有个混不吝的弟弟,无恶不作。
而解倾还对他百般容忍,四处为他擦屁股。
解倾对解绛的包容没有底线,解三斤有时甚至想,如果是他,哪怕是他儿子,也不能这么纵容。
这一回尤其如此。
解绛所为,堪称十恶不赦。
他对解倾说,“大人,您实在不能继续放纵二老爷在外为非作歹了。如此鱼肉乡里,民不聊生啊。”
解倾抬手,示意解三斤不要说话。
他满头大汗,解绛的大笑声在嘲弄他:偷来的东西,不是他的东西,偷来了,就要承受他带来的苦难。
只是放走一个弟弟而已,天下那么多恶人,除不干净的,只是多一个他弟弟罢了。
阿绛把机缘送给他,他才有办法去解决更多的恶人。用那么多人换阿绛一个,他不亏欠天下,不亏……
解倾在努力说服自己,试图减轻心中沉重的担子。
每次解绛作恶,他把人放出来后,心头就会被压上一颗大石头般,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要找无数的借口,才能给解绛开脱,也给自己开脱。
这次也是一样。
是解绛把仕途让给他,他有什么理由不帮解绛?
如果是阿绛为官……
不对,不对,如果是弟弟为官,百姓只会更多苦难。
所幸,现在是他做官,已经好很多了。
只不过是几个人有冤屈而已,弟弟并未执政一方,犯不了多大的事。
是了,不过是件小案子,给他遮掩过去就好。
如果当年是弟弟,是弟弟拿了黑衣人给的仕途,情况只会更糟糕。
现在是他啊。
是他在主政。
解倾已经彻底安抚好他了。
他直起身,恢复成威仪有礼的天子门生,吩咐解三斤,“去,盯着阿绛身边那些人,不要再让他们挑唆阿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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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绛被偷偷放出来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张县令,在他治下,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师爷竖起大拇指,讨好他道,“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咱们这位京城里来的老大人,和传说的一模一样,平日里一副青天在世的样子,一到他家里人头上,一笔笔的糊涂账,根本算不完。”
张县令很是感叹,“是啊,谁能想到呢?解倾在京城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什么人都敢办,偏栽倒在他这个弟弟上。你说说,这败家子果然是全家的祸害。要不是解绛,说不定解倾身后也能拼个青史留名。”
师爷笑道,“怕是不能够了,解家二老爷的所作所为,解大人这些年没被查处,已是皇恩浩荡。”
张县令嗤笑一声,“皇恩浩荡?是解倾本事滔天才对。”
“他这个人,看不惯别人搬弄权势为非作歹,总把人往死路上逼,连根拔起,也不知得罪多少人。一般敢这么干的人,自身一点是非都不敢有,可解绛浑身漏的跟筛子一样,全是靶子。都这样了,解倾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足以见他的手腕了。”
师爷附和,又问,“既如此,这事……就这么了了?”
张县令笑,抚平官服上的褶皱,头都没抬,“没了,此事断不能这么了了。我得让解绛记我一个人情,也要踏上解倾这条船才行。”
“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他问师爷。
师爷站在身边,弯腰笑着回话,“早办好了,大人,解绛在京城里,那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跟他作对的人,把解大人折腾出手之后,解老爷从来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那我们就这么办,”张县令稍微坐直了点身子,吩咐道,“你去把关地有抓来,压入死牢。”
“这……他是苦主。”师爷道。
张县令头闭上眼睛,手指细细捻着衣裳上的褶皱,“世间的冤案还少吗?多他一个不多。你去把人抓来,要是解二老爷肯动手,让他动手。要是他不动手,找个时机,病死了事。”
解绛被放出来的第二日,关地有被以盗窃的罪名压入大牢。
当晚,他以越狱的罪名被压入死牢。
翌日,自尽于牢狱中。
闻得关地有身为的消息时,解倾还愣了一下,以为解三斤在给他说笑。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看了很久。
意识逐渐模糊,天旋地转,所见具是一片血色,所闻皆是哀嚎之声。一面的百姓对他的感恩戴德,一面是被解绛所害冤死枉死的人们在一脸血泪对他诉苦。
他一阵恍惚,脚步趔趄,往后退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解三斤见状,急忙上前扶住解倾。
解倾摆摆手,让解三斤离开,留他一个人静静。
他找到路蕴,这个女人说过,能解除他身上背负的命数。
世上总有不平,他不愿去做带来不平的那个人。既然泼天的权势会带来一个无可救药的纨绔鱼肉百姓,那便让他解家回到本来的农家。
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要,做回老实本分的人。每天为一日三餐困扰,一生只守在方圆不过百里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