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的轨道(168)

……

然后一阵沉默

——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好不容易终于有机会说了，他们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两个人，别看在私生活上很混乱，但其实都是那种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小酒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莫子名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中透着些笑意。

眼前的小混蛋却愣了一下，似乎被拆穿了什么把戏一般，立刻把头撇向一边

不愿意看他。

“我这里是卖酒啊。”又沉默了好半天，他才小声地回答，“再说了，我还要赚钱养家好吗！”此刻的肖奇像个做错了事，却不愿意承认错误的孩子，他的脸似乎有点红，衬着那头恶俗的粉毛，意外的有些可爱。

不过，肖奇说的确实也是事实，即使还清了债务，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而且不仅仅是养，肖奇还想让小星和小月过上稍微好一点儿的生活，他甚至还计划着要给他两一人买一套房子。

这一点，或许养尊处优的莫三公子以前没有真切的感受，但是亲眼见过了小星和小月之后，他对于肖奇的行为动机，又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

他刚想说，跟着陆鸣宇太危险了，如果需要找工作挣钱的话，他可以帮忙，结果话刚到嘴边，就被肖奇抢先了。

“而且，我还要还你的钱。”这次，他的声音比刚刚更小了，小得几乎都听不到。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莫子名愣了一下。

“什么钱？”

“你说什么钱？”肖奇抬高了声音，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是的，他之所以跟着陆鸣宇干，一方面，他不想再过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的日子，另一方面，他也想把之前莫子名给他的钱，全部还清。

他不希望，哪天莫子名万一突然想起他——他是说万一，想到的却是，他是一个骗钱的男妓。

肖奇，从爬上养父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人格可言了吧

可是，至少，哪怕是一点点，他也想在莫子名心里保留一些尊严。

因为他是这个城市里，第一个把他当人看待的人啊。

或许，以上那些都是肖奇自欺欺人的借口，肖奇愿意回来的唯一理由，就只有，想找机会再见一见莫子名吧。

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虽然走的那天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他还是做不到。

他要死在他手里了。

莫子名呢，他当然也懂得肖奇的意思。

只是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冲肖奇大发雷霆，质问他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为了他的钱。

瞬间，他就觉得，肖奇把头发染成粉色都是一件值得原谅的事了。

“对不起。”莫子名叹息了一下。

但是肖奇没有接话。

他低着头。心里蓦地一酸。

莫子名的话有种魔力，让脸皮有城墙那么厚的肖奇，总是随着他的话语欣喜，忧愁。

你看，仅仅是短短的三个字，就把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又给推翻了。

这几个月来受得委屈，突然就像洪水一般，冲垮了所有。

他老是这样，他老是这样！

肖奇咬着牙又生气又怨恨地瞪着莫子名，他皱着眉，撅着嘴，拼命忍耐着，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一颗一颗地滴落下来。

啪嗒啪嗒掉在了莫子名的心尖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冤枉你，不应该不理你。”莫子名伸出手来，摸着肖奇的头发，把他搂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我那天晚上就应该去追你的。”

“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冷漠的，高傲的，不爱说话的莫子名，这一刻对着肖奇说了很多。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似乎全身都抖了一下，但是肖奇没有动，既没有回抱住他，也没有推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略带委屈地问到，“骆医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说呢？你们没有和好吗。”肖奇愤愤地说了一句，用力想推开莫子名，但是推不开，莫子名一只手的力气也很大。

“你一天天脑子里再想什么？”莫子名叹息了一声，又无奈地笑了笑“他有他在意的人，我有我喜欢的人，我们怎么“和好”？”

“什……什么么意思？”肖奇从莫子名的肩膀上慢慢抬起头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的眼睛红红的，脸颊上满是泪痕。

“我是说……”莫子名把手从肖奇的发梢边移开，温柔地帮肖奇拭去他的泪水。

“我是说……嗯……我爱的人……是你……”

他的声音也是小小的。

似乎有些害羞。

他们两现在大约是离得很近的。肖奇怔怔得，仿佛是没有听见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他只是缓缓地移动着目光，从发丝到眉毛再到眼睛、鼻子……那样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他一定又是在做梦。

肖奇想。

可梦还在继续着，他不愿意醒来。

那朵蔷薇花，早就已经枯萎了吧。

在某个清晨，突然，嚓的一声，没有一点犹豫，没有一点余音，在冬日的寒风中，轻轻坠落了吧。

那么，莫子名会发现那朵残花吗？

他会轻轻捡起那片花瓣，把他放在唇边吗？

肖奇歪着头，想问一问莫子名。

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

对面的人还在看着他，那眼神和个雨夜一模一样。

肖奇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个声音和另一个心跳是重迭的。

“我没有和谁告白过。”莫子名的手还贴在肖奇的脸上，他想拭去他的眼泪，可是他们却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