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的轨道(202)

听了骆奕书的承诺，修达皱起了眉头。毕竟，陆鸣宇和骆奕书就在他的眼前，只要他微微动一下手指，这两个斗了这么久的敌人，就能死在他面前了。

但是，这样的话，龙司宸也活不了了。

其实修达早就知道，龙司宸藏不了多久，莫子商和陆鸣宇迟早会找到他，而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还没有万全的情况下，也要急急得实施自己计划的原因。

终究是功亏一篑。

“修达哥，快点决定啊，不然莫子商的人找来了，我可救不了宸哥啦！”肖奇也在电话那头催促着。

可是，向来杀伐果决的修达，却陷入了沉默。

上一次放弃，他还有后手，可这一次放弃，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且还会陷入孤立无援，甚至带着龙司宸被莫子商追杀的境地。

他的底牌已经用光了。

“你也听到了对吗？”这时，从一旁传来了骆奕书的声音，他依旧蹲在黎犁的身边，抬眼看着修达，眼睛里写着些同情与怜悯，“龙司宸失去意识前说得最后一句话。你当时就在那里。”

“你本来已经做好了让龙司宸为你牺牲的准备，但是你后悔了。”

骆奕书轻轻地对修达说。

而修达则是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陆鸣宇和骆奕书此刻都在望向他，包括那些拿着狙击枪的手下，大家都在等待着修达最后的决定。

这可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究竟是要陆鸣宇和骆奕书死。

还是要让龙司宸活。

……

“爸爸，我非去不可吗？”小小的修达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则在一边默默地哭泣。

“舅舅家里有一个和你同龄的表哥，你去陪陪他。”修达的父亲温柔地说。

小修达却低垂下了头。

他从小就很聪明，他知道父亲和舅舅在做的事，也知道父亲的意思。

“什么表哥，那个野种。”他用很小的声音愤愤地说了一句，然后啪地一下，右脸颊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

“这种话，以后在龙家绝对不能胡说！”父亲又急又气，“你听我说，修达，如果你想活下去，就一定要对你表哥好，陪着他，知道吗。”

“你们没得选。”

父亲的眼神笃定、坚决，却又充满着恳求、哀伤。

修达永远不会忘记父亲那天晚上的眼神。

是啊，整个修家都需要他，他不是为了自己。

第二天，修达便提溜着他的小箱子跟着张妈穿过花园，穿过走廊，穿过大大小小的房间，最后，在那个看上去宽敞无比的黑黢黢的房间里，看见了坐在角落的龙司宸。

修达抬头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

这个笼子可真大呀。

小野种的笼子，他的笼子——他们两要一起被关在这里了。

他向角落走过去，那个小野种坐在地上正在玩一种扔石子的游戏。这是那段时间乡村的孩子们非常流行的一种游戏。你经常能看见在某个小土堆旁或者小路边，几个男孩子女孩子蹲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扔着石头。

只是，这种土里土气的游戏，实在是和这么豪华高级的房间不太搭调。

而且，一个人也实在没有办法玩。

“表哥。”修达蹲下来，强忍着厌恶，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和他打招呼。

但是小杂种没理他。继续抛着手中的石子，黑色的花岗岩在他的手中上上下下的飞舞。

修达呢，也随便他理不理自己，直接坐在了地上，和他一起玩了起来。

从那天以后，人们便欣慰地看到两个孩子形影不离地呆在一起了。

不过，修达当然知道龙司宸不喜欢他，他无所谓他喜不喜欢自己。他又何尝不是憎恨着他呢？

他恨养父、恨龙司宸、恨陆鸣宇也恨自己的父亲。

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成了一个工具、筹码……

他要他们全都死光。

可是……

那天在船上，本来他的计划都已经成功了。他可以一举把所有人都杀掉。

让他们死光。

可是，他为什么收手了呢？

他为什么不去引爆炸弹，而是选择带走龙司宸呢？

修达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是听到了龙司宸最后的告白吗？

还是更早之前？

他还记得，那是十三岁的时候，那次那个小野种发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被他父亲杀害了，于是在家里大吵大闹。扬言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修达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砸东西、打人，看着他被关进那个笼子里，看着他被送去医院。

他呢，他只是正常的上学、放学，因为小野种不在身边，自己反而能得以畅快的呼吸几天。

可是呀，修达他好像又忘记要怎样正常的呼吸了。

几天后，他听家里的下人说，小野种绝食了。当时他们谈论的时候是笑着说的，其实没人关心小少爷绝不绝食，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他活下去。

可是，修达却在放学后，独自去了小野种所在的医院。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说不清是为什么了。

他不记得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唯一能想起的只有自己扶着龙司宸一勺一勺给他喂粥的画面。

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切便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十六岁时的第一次拥吻。

十八岁时彼此交付的初夜。

二十一岁时短暂的分别却不经意地思念。

修达有时候想一想，会觉得自己非常的可笑。他后来有过许许多多的情人和追求者，你看他们都多好啊，不管是令人艳羡的莫子商也好，最忠诚于他的黎犁也好，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爱修达爱得如痴如狂，只要他勾勾手指，那些人就会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情，甚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