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三百年后(195)
徐子澜和宋弋清,妥妥的一对痴男怨女,怕只怕再度相逢时,又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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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急战,事事纷扰,可这些都同宋弋清无关了,她赏花,酿酒,作画,品茗,还学会了烧菜,虽然最初的菜品一言难尽,但勤加苦练,也能入口,一来二去,倒是同城内好多商贩关系熟络了起来,快意得不知山河破败,国亡天覆。
她时常会想,她和轻尘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渐渐就贪恋起这份安逸了。
短短半月,青阳皇位已经历经了三皇五帝,逼宫,勤王,挟天子,青阳皇室之战,比幽冥海的争斗都还有意思。
上岐趁火打劫,几番兵临青阳城下,兵不血刃就收腹了青阳好几座城池。
至于东部的墨澹,虽有妖邪作祟,但听闻也有一些修者,身兼重担。
可她不欲理会烦心事,总有人会不让她好过。
今日轻尘去了隔壁的城关,说是那处有最好的炒栗子和糖酪樱桃。
街头尤为热闹,人群熙攘,围作几团,手里还捻着一方画纸,宋弋清也难免好奇,正欲凑过头,一窥究竟,恰好与那扭头的老婆子对视。
骤然,老婆子惊恐得如鬼附身,慌不择路地摔倒在地,却失声,好几近昏厥。
宋弋清眼尖,方才也看清了,画上之人,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是她!画上的人就是她!这就是那魔女!”
一线生机(小修9.26)
一人指着宋弋清惊嚎,顷刻,周遭人人退却,更有甚者,撂下摊位就撒腿离去,只为逃命。
却也有不少人戟指怒目,污言秽语,嗔怒如雷霆,更有甚者,因怒驱使,心存恶念,直接抄起手中家伙,朝宋弋清扔去。
“就是她勾结魔族,想要把我们都杀了。”
“这种人就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女子修什么仙啊?到头来还不是成魔为祸众生。”
宋弋清注意到最先朝她砸烂菜叶子的是她往日交好的隔壁大娘,嘴里还一直复念着“打死她”,嘴脸憎恨得扭曲,可即便如此,她仍不悲不喜,任由石头划破额头,鲜血糊了半张脸。
她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剑,出鞘。
她只一动,那群人到底是凡人,原先看宋弋清瘦瘦巴巴,也没有戾气,瞧着就好欺负,这才畏强欺弱,可但凡人要动真格,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恐吓走人后,宋弋清脱了力,将剑收回,察觉到了不远处乞丐窝里盯着她的小乞丐,小乞丐灰扑扑的,看不清脸,那双眼珠倒是锃亮又澄澈,她不由自主朝人走了过去。
她也嫌累,不再顾忌浑身狼狈,屈膝靠墙蹲坐下:“怎么不跑?不怕我杀了你?”
乞丐年岁不大,七八岁左右,看模样是个小男孩,周身也不比宋弋清好多少,却还是扯了一方娟帕,拘谨地递给宋弋清,又拍了拍自个儿脑门处,示意她擦擦。
宋弋清受宠若惊:“给我的?”
“干、干净的。”
确实干净,宋弋清却没接,乞丐跪坐起身,试探性伸手,几番欲缩回,最终还是贴上了那被割得破口的额头。
“会疼吗?”
她想道一句多谢,可哀恸翻涌上心头,又憋了回去,她被千夫所指时心是冷的,也不想哭,可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乞丐擦拭鲜血淋漓的伤口,竟是遏制不住。
血泪划过脸颊,悲悯得无声。
“是疼的。”
“你是坏人吗?”
到底是未经世俗浊染的小孩,天真懵懂,只有纯良。
“或许是吧。”
她应得模棱两可,在百姓眼中,她是当之无愧的恶人,可那些冠在她身上的恶名,大多名不符实,想要辩解,却众口铄金。
也有不少人因她丧命。
善念之分,她自己都模糊了。
“我觉得你不是。”
宋弋清眼眸微闪,余光扫过低垂着眉眼的小乞丐,存了费解。
“虽然他们都说你是恶人,还打你,但我觉得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宋弋清不自觉勾唇,没有女子被夸赞容貌能不笑的:“等你被魅魔骗过几次,就知道厉害了。”
小乞丐自说自话:“而且你没有杀他们,倒是他们,他们揍你,凶神恶煞的。也有人经常打我,他们但凡不顺,就会朝我撒气,把我打哭,可我也不觉得我是坏人。”
还是个苦兮兮的乞丐,面容与手腕间,确实有些淤青伤痕。
宋弋清无言,回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众生皆苦,世事皆是天命。
可她偏偏是个不信命的人。
小乞丐一身粗陋,破败薄衣不能御寒,双手与鼻尖被冻得通红,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又软怯开口:“姐姐,能把你身上的菜叶给我吗?我会生火,回去能煮一锅热汤喝。”
宋弋清:“……”
刚起身,身上的菜叶往下掉,沉甸甸的钱袋被放到乞丐脑袋上,宋弋清还轻抚了一下。
趁乞丐垂头捡菜叶时,钱袋也从头顶掉落。
天降巨财,小乞丐瞪大了眼,目光追随着那道青影。
“城西有座宅子,送你了。”
刚一出城,当真是时运不济,又碰上了一行人,宋弋清没见过,但看得出,各个来者不善,刀剑枪戬对准了他。
他们也知苦战必不可免,索性也聪明了一次,用的迷药。
片刻后,徐子澜他们再赶到时,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不仅如此,还震撼于眼前景象。
满城血雾弥漫,浓烈的腥气直往人鼻息钻,整座城是惊悚一般的死寂,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