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宁为安(112)
顾言盯着他,看着他走到茶水桌上,拎起一个小小的白瓷壶,如同铁爪拈花一般,他拿起大铜壶往白瓷壶里倒水的动作又极豪迈,反手握起壶柄,抬高了手臂把壶口倾下,涓涓清流落入小小的瓷壶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转身走近顾言和晚宁,与他们擦肩而过,把白瓷壶和茶杯放在他们身后的桌上,“二位先坐,我去准备饭菜。”
说着,他便往外走,穿过落在院子里的光,步入夜色中,而后不远处的厨房里,便亮起来灯。
顾言牵着晚宁坐下,用桌上那壶水冲洗了一下两只杯子,而后自己倒了杯水,先闻了一下,又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才又倒了一杯递给晚宁。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晚宁觉得他有些过于紧张。
顾言喝了杯水,把杯子放在桌上,抬起手整理了一下晚宁头上蹭歪的珠花,“你在,我便当心些。”
“那我不在呢?”晚宁觉得这话不对,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看着他的眼神里似有气恼。
“你不在,我便更加小心,只因我要回去见你。”顾言把手穿进她的头发里,俯身靠近她,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回答。
晚宁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她扒下顾言的手,自己端起杯子瞧了瞧,亦试探着喝了一口,感觉没什么问题,便整杯倒进了嘴里。
那管事做好了饭菜,细细摆好放在托盘上端了回来,四五样农家小菜摆在桌上,色鲜香浓,
晚宁拿起筷子,夹了递给那管事,“你先都吃一口。”
那管事也不介意,拿起筷子每样都吃了一口,而后拿着筷子背过手去,“这下二位可放心了?”
晚宁一点也不怯,道:“漂泊在外,防范一下也是必然,还望管事莫要怪罪。”
“不不不,我懂,二位慢用,我先去收拾一下客房,要两间还是?”
“一间便可。”顾言开了口,“我与我夫人自是同住。”
那管事笑着应了声好,进了客房里。
晚宁一边吃,一边思索起来,“我们并未拜过天地,其实算不得夫妻吧。”
顾言望向门外漆黑一片的天地,亦是思量了一番,而后他牵起晚宁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地蹭,“谁说夫妻必须拜过天地,天地不仁,拜它做甚?你我相互喜欢,相依为命,便算夫妻。”
晚宁见他似是撒娇一般,也摸了摸他的脸,把他垂到脸上头发摆好,顺顺毛。
此时院门外面忽而传来了马蹄声,似是走得很急,那声音快速的经过了驿馆附近,渐行渐远。可须臾之间,似又往回走,越来越靠近。
马啼声渐渐停在了驿馆门口,院门的把手发出一阵叮当声,而后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响动过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人吗?我是来过夜的。”
顾言与晚宁皆认出了这声音,起身走到客堂门口,一眼望去,漆黑的一团墨色中,似有一个熟悉的轮廓逐渐清晰。
“叱罗桓!”顾言喊道。
叱罗桓惊讶地望了过去,看见晚宁和顾言背对着客堂里的光,站在一片阴影中。
他快步穿过小院落,走到他们面前,确认清楚是他们之后,叱罗桓松了口气,“太好了,我就是赶着回去找你们来着,竟州这下真是不得了了。”
“什么不得了,你不是去北漠嘛?怎么在这里?”顾言看他似乎非常激动,可并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赶了一天的路叱罗桓觉得唇齿干燥,于是示意晚宁让开,自己走到客堂里,拿了个杯子,自己倒水喝了起来。
一番操作之后,他似终于在焦躁中缓了过来,走到顾言面前,皱着眉头,满面忧虑,“顾侯爷,仓羯的商队在竟州偷销粟果,专门卖给了竟州的军士和官兵。且据我观察,似是有些时日了。”
夜絮
山间虫鸣携了风来,卷进耳朵里,一阵聒噪。
“粟果?”晚宁少触律法,还不知道粟果是什么东西,她爱吃果子,可此时听来,这粟果似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言则神色忧虑,他蹙眉望着叱罗桓,半晌没说出话来,而后缓缓开口,道:“刘宣,在干什么?”
叱罗桓只是混在商队里捞钱的,怎么知道刘宣是谁,一脸奇异,看向晚宁,似是求助。
晚宁晓得,忙给他解释了一番,“刘宣是竟州的统辖,大俞亲王,皇帝的叔叔。”
叱罗桓长长地哦了一声,须臾之间便转而有些委屈起来,“我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他,我看见那些官兵吃得可香了,就想着大事不妙,赶紧出了城,我可是连夜赶回来的。”
那驿馆里新来的管事一边收拾着客房,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似是耳力极好。
他整理好东西,走出客房,望着眼前正在讲话的三人,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反复揉着,似是有什么话,他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嘴里反复咬着牙齿,最后终于开口道:“刘宣管不了,竟州的兵,已经废了。”
顾言闻言,转身看向这个站在客房门口满脸挫败的管事,见他似有胆怯之意,便知他应当知道些旁人不知的事情。
他走到他面前,两人对视,视线刚好齐平,“你是什么人,知道些什么?”统帅看兵的眼神,落在那管事身上。
“侯爷,竟州的兵,已经废了……”管事的重复了一遍,似有千万重艰难堵在他心头,此时再多的话语,皆难以启齿。
顾言看他如此模样,便知他原来应当是个兵卒,“你怎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