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宁为安(136)
陆匀眼前一亮,“有!”他似忽然利索起来,站起身,撩着官制衣袍那碍事的袖子,对着晚宁上下摆了摆手,“大小姐稍等,老夫去去就来。”转身对顾言拱手一拜,大步走了出去,竟带起一阵风来。
顾言诧异,这老头儿怎突然利索了,是什么好东西?
晚宁见他愣着,拍拍他,“你怎总不吃东西?”
“我吃的时候你没看见。”顾言回过神来,夹了块肉塞嘴里,常年食不下咽,早已成了习惯,可他不能这么说给晚宁听。
晚宁回想了一番,记忆模糊,决定日后在观察,先默认着,给他碗里放了块糕子。
陆匀回到书房里,翻出了那油纸包好的账本,里面清清楚楚地记着臧黎的罪证。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种种,数以万计。
他快步回到膳厅,还没坐下便递到顾言手里,“侯爷请看,臧大人怕是早有牵涉。”
顾言翻着那账本,只觉得意料之中,“他与鲁爽钳着刘宜多年……”忽觉不对,又改了改口,“陛下,陛下隐忍,他们便当陛下真是傻子。”
陆匀早年便知顾言与刘宜曾经情同手足,也不觉得有异,便问:“侯爷有何良策?”
“大人同我入京如何?”顾言那账本还给他,这是老头儿一番殚精竭虑而来的功劳,该归他的便归他。
陆匀听他说要入京,来了兴致,“侯爷是要……”
“我这病秧子,也该露露脸,看看京中如今有没有比我病得重的,也好多照顾照顾。”顾言说着便笑了,抬手拂过晚宁的耳朵,“我真想知道他们有何反应。”
晚宁被他挠痒了,躲了一下,“你最好先帮我把殉情的事情解释一下。”
陆匀听了也笑,便问起来,“大小姐,你活着不就是解释吗?”
晚宁不服气,“我不管,总觉得吃亏。”
“知道了。”顾言只是应下,并不告诉她要如何解释,他转向陆匀,只问他愿不愿去。
陆匀抖了抖官袍袖子,拱手再拜,“听凭侯爷吩咐,且漠北三城我已安插人手,不知须如何相助?”
如今无法联系叱罗桓,除非……
顾言看向晚宁,晚宁吃饱了拍拍手,“胡玉姐姐定会帮忙。”
陆匀不知胡玉是谁,左右看着两人,见他们相视可语,只觉得着实一对天合。
顾言问陆匀要了纸笔,写了信交给了陆匀的近身侍卫,吩咐他以最快的速度传给驿差,那侍卫便跑了出去,一阵风拂过,倒确实极快。
“陆大人可能启程?还是需要打点一番?”顾言不想耽搁,手里一番搅弄,扯紧了护腕熟练绑好,抬头望向他。
陆匀登时起身,拜道:“现在便可,老夫换身衣裳便来,府中琐事自有管事打理。”
“那便走吧,晚膳可到画舫上吃,那厨子还不错,陆大人晚些自来便可。”顾言牵起晚宁往外走,由着陆匀慢慢去换衣裳。
*
尔朱兰察把叱罗桓留下之后,便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出入皆有人守着,深感热情,非常不便。
叱罗桓本想着替顾言把军营摸索一遍,如今却觉得不是那么容易,得想想办法。
他趁着官兵围着营火争食的时候,溜到尔朱兰察那里,装作一副事态紧急的样子,“大将军,我有一良策,你可愿再听一听?”
尔朱兰察也在吃饭,抬起头来有些不耐烦,心想着月支人活跃,可却真是扰人,“你又有什么事?”
“我可以把军营粮草翻倍!”叱罗桓拍了拍胸脯,夸张道。
尔朱兰察咽下嘴里的食物,站起身来,踏着铁靴走到他面前,“你说。”
“军中有多少粮草?”叱罗桓顺其自然地问他。
尔朱兰察犹豫了一下,道:“两万五千石。”
叱罗桓不知真假,姑且信着,“我有办法把它变成五万石,将军可要试试?”
尔朱兰察一想,不对,当然越多越好,“要六万,你说的,翻倍。”
“将军营中有多少军士?”叱罗桓冒死再探。
尔朱兰察登时目含杀意,心想这月支人到底要做什么,“你管这个干什么?与你何干?”
“将军要六万,我怕不够,我可以弄来更多,但……机不可失。”叱罗桓心里砰砰直跳,脸上却故弄玄虚,信心十足。
“最多能弄来多少?”尔朱兰察贪心道。
叱罗桓想开个合理不夸张的数目,越州有千余顷溉田,年收百万斛,刨开其他一算,“将军要够十二万,我可替将军每石省下五文钱。”
“你确定?”十二万石粮草足够仓羯万余官兵行军三个月,若再调万余,也可撑一个月,尔朱兰察不能不心动。
叱罗桓眉眼一挑,“月支人做生意,包你满意。”
“你要如何做?”尔朱兰察知他还有下文,月支人,滑溜得很。
叱罗桓不避讳,“将军本就知晓我们在黑市里混迹,大俞皇帝不仁义,我们也不是爱吃亏的,将军给我一日,我去去便回。”
“那便一日,我会让人跟你去。”
*
番城码头是个特别之处,特别在没什么船,也没什么壮汉,有点力气的人都在军营里。
宴白把淳安婉护在身后,带着她下了船,那卖布卖衣的客商对他们是恋恋不舍,伸直了手挥个不停,淳安婉跨上岸,回头对他挥了挥手,意思了一下,他又心满意足地鞠了个躬,方才转身回去船舱里。
“这地方冷冷清清,怪异的很。”淳安婉警惕地望着四周,码头上只有些瘦弱男子和发间藏雪的男人,似是年纪很大,又或是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