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宁为安(277)
“有人,爬到屋顶上,方才,有铁器划过瓦片的声音。”晚宁退到顾言身边,轻声与他说着,而后又对侍卫们说道:“你们护送陛下回宫,明泉藏得了十几个仓羯人,那兴许还有。”
刘宜不愿做被护着的,一心想留下,“我不走,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明泉撒野。”
“陛下,你好好活着,就是万民之福,臣女请您回宫。”晚宁目光凝做了利刃,寒光隐隐,与军中将领别无二致,拱手相拜,刘宜见状后退了一步,他只是不想做个无用之人。
顾言上前道:“陛下,您先回去。”
刘宜心里明白,“那你们当心,京城兵甲随你调度。”
“陛下放心,只要臣在。”
刘宜望向晚宁,“郡主,寡人命令你活着。”
晚宁未解其中意味,笑道:“是,陛下。”
刘宜转身离开,侍卫们没再管回廊里的嫁妆箱子,跟在刘宜身边,一面走,一面从四周围拢刘宜,警惕地张望着,耳朵不断搜寻着四周的动静,脑子里迅速的分拣,唯恐有什么异样却没有发现。
晚宁拉着顾言去抬箱子,道:“也就几箱,我们自己来?”
“好。”
两人佯装搬抬,偶尔玩笑,相互逗闹,实则耳朵里听着四面八方,那铁器划过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如果有仓羯人进城,为何神火营会没有发现?明明我们进城时,还需陆匀的令牌才行。”
箱子搬完了,一一放在了晚宁的房间里,晚宁怕有不测,遣婢女们先回侯府。
房间里面的陈设与十几年前相比早已不同,顾言没有寻个地方坐下,而是慢慢走着,一处处观望,他想看出晚宁这些年都喜欢些什么。
“密道,离山有密道,可我们没时间再去看看了。”他忽然收回了视线,思绪又回到了眼前。
晚宁本坐在桌边,叩着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为何没有?现在就去。”
“明日大婚,如何去?”顾言此时只觉得这些事情格外烦人,语气里明显的气恼。
晚宁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望着他,“我知道你想给我好好的仪式,可重要的是你我在一块儿,明泉若有差池,你我都不会心安。”
只要是晚宁说的,就管用,他看着她,心中的焦躁逐渐消失,“阿宁可有良策?”顾言想到的只有将人挖出来,而后迅速杀掉,可眼下似连从哪里挖都不知道,“离山密道有多少出口,眼下也不知晓。”
晚宁思量了片刻,瞥见窗台上的粉晶香炉,忽而一笑,“临瑶如今已清晰起来,让她做些迷药,灌进洞道里去,把那些人逼出来,亦或是药倒。”
顾言点着头,“那就有劳监军大人去与她说了。”他见她没有懊恼,而是一副乐于一战的模样,拍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对着晚宁拜道,“属下现在去把胡骑和虎焚调出来,埋伏在明泉各处,监军大人意下如何?”
晚宁凑到他面前,如玩趣一般看着他,“顾统领,我们一块儿玩波大的,如何?”
“谨听夫人指令。”
秦观自知先前的事情办砸了,日日想着弥补,街上晃悠着,似个巡查的廷尉官兵,只是手无寸铁,不会打架。
他日日饭点便坐在二层小楼的食肆里,偶尔听着邻桌的闲话,叱罗桓总跟着他,似找到了伴儿,只是叱罗桓享受着这个寻找机会的过程,黑市主的事情,顾言给了他不少酬劳。
“你别闷闷不乐,要不是你办砸了,我们还找不到这么个大头蛇呢。”
“大头蛇是什么?”秦观不懂月支人的话。
叱罗桓喝了口汤水,温热舒坦,叹出口气来,“大头蛇就是……最值钱的蛇!”说着便高兴地夹菜吃。
秦观无心饮食,看着窗外,楼下人群中一线银光闪过,那个位置,不是姑娘的发髻,也不是娘子们的脖颈,而是胯边,极阔的一道银光,宛若一柄刀锋,却又似乎是弯曲的,很短,旁侧还有小尖,覆在上面的是一件褐色的棉麻直袖衣袍,斗笠之下的人脸,不得见。
“那是什么?”他自语道,声音很低,很轻,叱罗桓吃着东西,没听见,继续吃着。
秦观站起身来,“我去楼下看看,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
叱罗桓见他忽然起身要走,惊奇地抬起头,“你去哪里啊?”
秦观没有回应,心里只想着那一道似极为尖利的银光,百姓怎会抓着这样的东西在手里呢?
他挤到了人群里,定住了自己的方向,不顾人流的推搡,走到方才那人停留的位置,脖子往上伸高,恨不得让自己再长一次个儿,眼睛四处寻找着方才那个戴着斗笠的人。
最终无果,他心思里掂量着到底是什么东西,一边想着一边往往义临渠北岸走。
穿过永平大街上熙攘的人群,从桥上经过时,水边的一叶小舟传来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语,声音很小。
他一边走,一边侧眼偷偷望下去,一只钢爪铁手跃进他视线里,视线再扫过时,有数只一样的钢爪,握在小小的舟楫边上。
那小舟渐渐往西飘远,秦观不敢停下,快步过了桥后一路奔向侯府,跑得极快,从门口冲了进去,在侍卫们耳边带起一阵风。
“进去谁了?”左边的侍卫问。
“那个被侯爷救回来的人。”右边的侍卫答。
“跑真快。”
“是啊,急什么呢?”
秦观一路跑进顾言和晚宁的院子,婢女们见有个人冲进来,忙上前拦下,“哎哎哎哎,急什么,停下!”
秦观站住了脚,喘着气,“侯,侯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