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谋她(169)
赵谚行至他身边,甩开衣摆也跪在地上,昂首挺胸,满目坚定:“与宋大人无关,是微臣之过。”
陛下皱眉,以手握拳急切地敲了敲桌子,却没来得及阻止赵谚的话。
“是臣不该假借家母死讯,推拒陛下赐婚。”掷地有声,“家母尚在人世……”
“放肆!”陛下暴喝,两边侍从立刻上前扣住赵谚的肩膀,将他双手反剪于身后,让他住了口。
与此同时,萝筠殿内,只有贵妃和乔姑姑二人。
戚贵妃坐在桌前,满桌菜肴已经温了数遍,但她迟迟没有动筷。
“娘娘,今日除夕,您放宽心些。”乔姑姑盛上一碗金丝燕窝羹递到她手边,面露担忧好心劝道。
戚贵妃转着手中佛珠,望着窗外的琉璃宫灯,表情无悲无喜,“我被禁在这殿中已有十日了吧。”
“娘娘……”乔姑姑不忍,还想再劝,戚贵妃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陛下要保许骁,来制衡父亲。”她将手里的佛珠放在桌上,拿起匙羹搅动着碗里的燕窝羹,“也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机会了。”
“如果陛下早就知道许骁做的事情,你说晋国公府,还会不会存在?”
匙羹撞击碗壁,发出一声脆响。
“不会。”她自问自答,声音没什么波澜。
“我们戚家兴盛数十载,如今也走到头了。”
乔姑姑怔怔落下泪来,胡乱用袖子擦了把眼泪:“娘娘,陛下和你之间的情谊还在,总不会……”
“会的。”戚贵妃肯定地吐出两个字,有些落寞地垂下眼,“他心里的那位如今也在宫里呆着呢。”
萝筠殿内,灯盏因着风动明灭不息。
帷帐重重,珠帘曳动,寂静的夜就只有这些声音。
窗外月亮亦隐匿无踪,灯火通明却更是冷清。
“不好!萝筠殿走水了!”
“不止萝筠殿,长春宫也走水了!”
公诸于众
宫墙之外,张灯结彩,车水马龙,锣鼓雷鸣,爆竹声响,喧阗彻夜。
宫墙之内,火光映天,脚步纷杂,尘土漫天,浓烟呛鼻,吶喊声高。
走水的消息传到宣德殿的时候,陛下的眼极快地掠过赵谚,迅速起身往外走,与赵谚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低沉地警告:“若还想保赵谖的命,就管好你的嘴。”
陛下拂袖而去,朝臣却无一人胆敢先踏出宣德殿。
最后是荀公公带着陛下口谕,众人才做鸟兽散。
因着两座宫殿距离较远,分列于皇宫一南一北,陛下下令先极力抢救萝筠殿的火势。
又因风向的缘故,火势反复数次,萝筠殿的火直至后半夜才完全扑灭。
而长春宫是废弃已久的宫殿,杂乱干燥本就易燃,再加之救火的人数少,所以宫殿坍塌过半也没止住火势。
还是正月初一巳时突然天降大雨,才得以灭了这场大火。
明明是新年,宫里的氛围却不算好。
一是除夕夜走水是天大的差错,宫人们个个儿战战兢兢,生怕触了霉头。
二是戚贵妃被陛下安置在朝春宫,不过二人闹的不欢而散,陛下走后,朝春宫的器皿也被贵妃摔了大半。
三是从长春宫的废墟底下挖出了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
仵作验尸,说死者是一名被活活烧死的妙龄女子。
宫中宫女全都登记在册,内务府清点了好几番,却也没查出少了谁。
这件事更是闹的宫里人心惶惶。
最后是许久未曾出面的皇后娘娘下了一道旨意才平息了宫中的流言。
宫里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坊间对于这些事情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更有甚者提出是因为宫里新晋的宁妃娘娘是不祥之人。
否则怎么陛下新纳一名妃子,就有了西境动乱,郡主被劫,除夕走水这些事情。
晃眼间就到了正月初四。
百姓分立道路两旁,跪拜迎接,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从午门一直往西,行至社稷坛。
祭坛是由汉白玉堆砌而成,坛台覆盖五色土,中央矗立“江山石”。
鼓乐齐鸣,陛下着绛红色袍服,拾级而上于坛前奉上太牢祭礼,以祈盼五谷丰登,国土太平。
返程时,百姓亦跪在道路两侧,只敢用眼神交流。
天子车驾左右两侧分别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唯独不见皇长子殿下。
来时就不曾见,返程时亦不见。
陛下是仁德之君,行此如此正大光明的不待见,恐怕皇长子殿下……
蓦然烈马嘶鸣斜冲过来,百姓乱作一团,纷纷让出一个空来。
原本在队伍中间的谢昭找准时机,抢先挽弓,一箭射中马腹。
烈马悲鸣,前蹄跃起数尺高,马上的白发老翁直接滚落在地。
突然其来的变故,百姓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仪仗队伍不敢行进,十数名军士团围陛下所乘轿辇。
还有数名直接举刀对着地上那人。
他脸着地,因此看不清面貌,浑身酒气,却身着金鳞铠甲。
然金鳞铠甲乃是御赐之物。
一时间,就连领头的军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白发老翁,是许久未在人前露面的晋国公。
谢昭将弓掷在一旁,立即翻身下马,随意从一名军士手里夺过一柄剑,指着晋国公喝道:“冒犯天颜,其罪当诛。”
晋国公本就年迈,跌落下马时又不慎扭伤了脚,所以折腾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极爱惜地先将金鳞铠甲上的泥土清理干净,随后跪在地上对着天子车驾重重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