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谋她(58)
我挣扎着想要逃开他的禁锢,他却将手握得更紧,明显是控制了力道,但依旧让我不能抽身。
我另一只垂握杯子的手,抬起就想往他身上砸。
他反应更快,就好像早有预料,伸出左手迅速制住我的手腕,而后一口咬在我的唇上。
如山倾覆。
矮小的茶几哐当亦滚落在地上,青瓷茶盏全部翻倒,在地上奏出清脆的摩擦碎裂声。
茶水泼在他的衣袖上,竹青色瞬间如墨,他却浑不在意。
右手被他紧紧攥住,摁在头顶根本不得动弹。
乌沉香四面席卷而来,此刻连风都来的不合时宜。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不甘示弱地反口咬在他的唇上。
但这点痛意对他而言,就好像被幼小的貍奴抓挠,他轻笑一声,似乎是将唇齿间淡淡的血腥气味都当作旖旎的春色。
他就趁着这会儿,利落地撬开我的牙齿,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喘息的余地,如疾风骤雨地强势掠夺。
我被迫微微颔首,承受着他不知为何而起的怒火,还有藏于冷漠山地却几近遮掩不住的情欲。
我那本就不够坚定的理智被他强势地逼回角落,厚重并不沉稳的呼吸打在我的脸颊上,骤然就被风吹散。
他瘦劲的手指揉捏我的指骨,轻而易举地就掰开我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我被他压制到几乎无法起身。
只感觉每一寸肌肤,即使隔着衣物,那种滚烫的灼热感依旧烧得我头昏脑胀。
口中的空气被攫取干净,连同内里,全然不留。
他忽然停下,侧过头一口轻咬我的耳垂。
“阿满,呼吸。”
沾染了几分情欲,他平日里无甚血色的面颊此刻带着饱满的朝气。
就像是落叶投掷进深潭,悄无声息,却泛起涟漪。
“这样,就够了吗?”
他柔和的下颌骤然绷直,就像是一柄弯刀,架在我的脖颈处。
我喘息,努力平复胸腔里那颗心的悸动,偏过头,去找他的唇,吻在他的唇角,继续道:“这样,殿下可还满意?”
我努力把话说的柔情蜜意,带着他所说的取悦讨好,我甚至用鼻尖去蹭他的脸颊,感受他的温度。
我自认为的放低姿态,但句句都是尖酸嘲讽。
就像是大雨倾盆而下,金戈铁马破冰而来,毫不留情地击碎不切实际的虚妄假相。
他捏着我手腕的力道更重,竟还带着给私有物刻上烙印的虔诚感,斜睨着眼,似乎想看看我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开口求饶。
“我本来就是要入教坊司的。”我偏不想让他好过,学做娇媚的口吻道,“殿下不如再好好教教我。”
这样的他,很不理智。
明明此刻他眼里褪去了焦灼的情欲,明明此刻他的神情还带着几分松快。
我不依不挠,偏要揭开他的本来面目:“还是说,殿下觉得我天分不足,不足以取悦你?”
他该是怒极,额发有些凌乱,随着风荡在他的眉前,擦过我的眼角。
他的嘴唇狼藉一片,想必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都是如此狼狈,做出此等僭越之举,我也不必觉得羞赧。
他忽然开口,宛如和煦的春风:“我在等你。”
还真是可笑。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举动,这样的口吻。
我毫不费力地挣脱开他的手,半撑着身子看他。
“等我什么?”
“等着我来求你?等着来调教我?”
“殿下是想囚我做笼中雀,养在这后院里头吗?”
此时我才发现他左手还缠着纱布,纱布上血迹斑斑。
大殿之上是他替我挡住陛下挥下的剑,但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谢谢他。
我突然就有些泄气,觉得我今日来这一遭,纯属是白费力气。
明明说要放弃的人是我,一次次把他推开的人也是我。
可当我发现他的手段,他的仇怨,清晰分明地指向我父亲。
我在乞求他的心软。
“是他偏要做那执刀人。”
他嗤笑一声,抬眼望我,眼里是我说不出的戚然。
“所以呢?”
我定定地看着他,我的脸色和我的语气同样了无生气,一颗心垂落谷底,连跳动都显得有气无力,“他们就都该死吗?”
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掀起一丝波澜,似乎在责怪我的追根究底。
十一年前,我的父亲明明知道皇上的铡刀即将落下,明明知道皇上的猜忌皆是无中生有,明明可以学那魏征做那不惧天颜的谏官。
可他偏偏还是要做只会愚忠的人臣,心甘情愿地接过天子手里的铡刀。
明明选择了这条路,却又留着恻隐之心,斩草不能除根,非要千里迢迢,冒着欺君之罪,宁愿搭上全家性命也要护佑祁门血脉。
“舅舅曾说过,说他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守住边境线,这辈子也再没机会从那金梧手里把丢了城池给抢回来。”
“可是又如何呢?这样的人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叛国通敌的罪名,死后都没人收尸,尸体丢在乱葬岗,连块碑都没有。”
“年轻时是意气相投的至交好友,得志时是推心置腹的左膀右臂,时局稳定了,就变成人心隔肚皮的奸邪小人。”
他嘴角含笑,就好像对既定的结局并无异议,平心静气地把冤屈娓娓道来。
“这些,真的能当作不知道吗?”
往事种种皆如过眼云烟。
我突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心中酸楚难耐,太阳穴处传来的钝痛感,也让我视线模糊。
我能乞求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