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40)

很多时候，人对人的双标在各个地方淋漓尽现。

比如两个孩子打架，平常更乖的孩子哭两声，父母更容易信他说的谎。

比如老师听不进差学生的一百句解释，但是成绩好的学生一句话也会让他们认真重视。

总是这样。

平时能客观对待学生的张宇，此刻恰好也被这种典型的唯成绩论的双标蒙蔽心智。他根本没听张卓群的恳切，只是又看了眼周以然犟着的脸，无奈朝张卓群说了句：“看在周以然，这次我暂且信你，下次考到80再看。期末考试完要开家长会，到时候，我就不止叫你单独谈话了。”

张宇走后，张卓群一脸感激加崇拜看向周以然，林愿觉得张卓群好像真的想扑到周以然过去。

周以然一脸若无其事坐下，又抽出一本英文杂志随便翻。

林愿看了他们俩一眼，转回身笑了下。

后来的期末考试张卓群只考到78分，周以然满脸愤懑的恨铁不成钢。但张宇确实也在早读的时候略略解释了一下上次月考后的言论。虽然没有直接道歉，但那已经是那个年代，一个老师碍于脸面做出的最大让步，张卓群高兴了很久。

在学校的时候，反抗权威只需要一鼓作气，不顾后果的坚持真理。

但是长大后做事瞻前顾后，往往只能受着委屈选择那份可能更长远的利益。

杨斯维放弃争执，她也没法抵抗。

林愿喝了一口柠檬水，真酸。

后来那个非遗栏目的确也由杨嘉儿主导制作了，林愿没去找她，也没再和她说话。

有次在台里不可避免地遇到，杨嘉儿对林愿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反而显得非常意外。

美食栏目和非遗栏目差不多同时期上的，分别在每周六和周日晚十点播出。

栏目最终能顺利播出，杨斯维在办公桌前感谢了上苍一遍又一遍。

林愿笑着说感谢上苍不如感谢她和李航宇，他们比上苍帮了他更多。杨斯维大气地说饭店随便选。

于是李航宇约了个高档餐厅，跟林愿打算狠狠宰杨斯维一笔。

很巧的是，他们在那个餐厅遇到了杨嘉儿和主任。

应该说他们看到了杨嘉儿和主任。

因为他们三个人在大堂坐着，而他们两个人由服务员直接带进了包厢，没有交集。

林愿盯着那两个背影，震惊地合不拢嘴。

李航宇伸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别看了，能看饱吗，快点吃。”

林愿回过神来，沉默地拿叉子戳了下盘里的牛排。

三个人默契地当作没有见过这回事，什么都没提。

后来杨嘉儿又接了几个专题栏目策划，他们组里的人也不太够用。她的组长有次直接跟杨斯维开玩笑抱怨，说要不分两个栏目过来，反正她组长的位置也当不了多久了。

林愿在美食栏目播完后，又策划了一个S市周边一些小众艺术家的专题记录片，方案递上去也过了。

杨斯维这次让她主导，因为林愿快毕业了。转正后，林愿的名字就能出现在制作团队上了，这可以算作她的第一个独立项目。

林愿无比用心地从头到尾跟着这个片子，最后审核的时候被打回来。

因为领导觉得谁谁谁没必要出镜，谁谁谁话太多，要改的一大堆。

林愿觉得很苦恼，具体脚本和方案早就递上去让每个领导挨个签过字，里面都标的一清二楚，前两集样片也审了，但在已经成片的最后阶段又统统推翻。

林愿突然能理解几年前杨斯维骂她那一次的心情。

杨斯维仔细看了看审核意见：“也没有很离谱，你让后期照着改吧。”

林愿苦笑：“这些意见随便改两条，我这个片子都撑不起播出时长，至少需要去补拍20个G的素材，工作量太大了。而且，如果删了这个人说的这些话，再剪出来后，他的意思都乱七八糟了。”

杨斯维没说话，勉强笑了下。

“小杨哥，你不会又要和我说你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吧！”林愿捂住脸，坐回椅子，发出一声哀嚎。

林愿实习阶段，很多时候都是只负责栏目的某一部分，最后送审阶段基本都是杨斯维负责的。偶尔会分几条退回的审核意见让她跟进修改，更多的时候，都是他和李航宇亲自跟，让林愿继续下一个项目的草案。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全流程的栏目制作，送审修改的阶段确实令人崩溃。

杨斯维一脸笑：“加把劲再改改，改完如果顺利的话，年前还能播出。到时候我让认识的人都给林大制作转发宣传。”

林愿给了他一个白眼，认命地又去看电脑。

那会儿痛苦不痛苦都说不上，硬着头皮能完成就已经不错了。

-

“林愿，我那时候不是真想做栏目策划。”杨嘉儿又重复一遍。

林愿点头，表示知道。

杨嘉儿接的栏目很多，但大部分都数据不太好，年底的分析表上标得很清楚。林愿那时也去看了非遗传承那个节目，做的面广，但深度不够，看完没有记忆点。

“我只是不想输给你。”

林愿这点倒是不清楚，她满脸疑惑看向杨嘉儿。

杨嘉儿笑了：“你是F大毕业的高材生。”

“S大也很好。”

“不，不一样。”杨嘉儿摇头，“那一届台里三十七个实习生，有十三个F大的，S大只招了四个，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了实习机会。”

林愿想说她也是千辛万苦进去的。

“那些人里，就你一个是大二的，所以我当时很好奇，你到底是有多厉害。后来一起工作，我觉得你也不是很厉害，你虽然做什么都认真，但还是粗心大意，小错误也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