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将(259)
“我会陪着你的。”闻人晓眠说，“我会帮你，面对以后漫长的生命。神农也会帮你。”
闻人晓眠抿了抿唇，低垂双眼，离开了屋子。
第二天白日，闻人晓眠拿了一瓶忘忧香来。
张错还是躺在床上，一动没动，如昨夜她离开时那样。
白姑娘也还窝在张错枕边。狐貍正犯懒散，断了一截的尾巴挥动，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张错的脸。
“小白，你先下去。”闻人晓眠说。
她今天脸色格外难看。
白姑娘观她颜色，没敢凑上来亲近，听话地从床上跳下去，蹦出窗户。
闻人晓眠走到张错跟前，半弯下腰，打开忘忧香。
她的手又开始发抖。
闻人晓眠闭了闭眼，一咬牙，将忘忧香往张错鼻子下送。
这时候，张错的嘴唇突然动了下！
闻人晓眠立时瞪大眼睛，心头大喜！
她忙收回忘忧香，俯下/身，侧耳贴近张错嘴唇：“阿错，你说什么？”
张错嘴唇的翕动极其轻微，闻人晓眠仔细辨别了许久，才辨别出一句：“别......我......不要忘......”
闻人晓眠浑身一顿，如被当空劈下一刀，全身上下都疼痛起来。
她瞪张错煞白的双唇，一狠心，说出句残忍的话：“你把眼睛睁开，不然，我现在就抹掉你的记忆！”
“我给你闻忘忧香了。”闻人晓眠沉声道。
这句话果真有用！
她话音刚落，就见张错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手指紧接着开始痉挛，一下一下抽动！
“阿错。”闻人晓眠抓住张错手臂，“你快醒醒，我要用忘忧香了！”
“用了忘忧香，你就会忘记先生，从此以后，你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闻人听行！”
一字一句皆是最狠的刀，刀刀把张错贯穿。
张错终于发出了清晰的声音：“不、不要......”
他身体猛地一颤，微仰起头，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双眼，无神地望向虚无。眼泪从他眼角无力滑落。
“......我要、等他......”
这是张错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
。
张错醒来这几天，表现得很乖。给他送东西，他就乖乖吃，再苦的药，也一声不吭喝下去。过去和他说话，他就说话。没人在时，他就自己坐在窗边发呆。
闻人晓眠不知道他这是好还是不好。毕竟最了解张错的不是她，而是闻人听行。
闻人晓眠很担心，很想和张错好好聊聊，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她自己还没能整理好情绪。
闻人听行离去，闻人家覆灭，这对他们的打击都太大了。
直到有一天。张错真的出事了。
那天下午，张错屋里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闻人晓眠正好做了点心，给张错送来，还没等进门，先是被这尖叫吓了一跳，紧跟着又见屋内冲出一个小药童。
这药童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岁，她被吓得嚎啕大哭，无头苍蝇一样撞上闻人晓眠。
闻人晓眠手里的点心被撞洒了，她捉住药童胳膊，皱眉问：“怎么了？什么事这样慌张？”
“血、血，全是血！”药童哭喊，“里面那是个疯子！”
她喊完，拼命挣开闻人晓眠的手，逃瘟似地跑出去。
闻人晓眠心头一沉，顾不上其他，赶忙跑向屋内。
推开门一看，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屋里到处都是血。
地面、墙壁、桌椅......皆被鲜血喷溅。
张错坐在床上。他穿了一身黑色衣服，脸上身上血迹斑斑，胸口处还插着一把瑰金短刀！
“阿错！”闻人晓眠感觉身体被冻住了。她慌乱地扑到床边，伸手去碰张错胸口的刀，又不敢碰。
“你在干什么？”闻人晓眠瞪着张错，崩溃大吼，“你在干什么？”
她望进张错死黑的眼睛：“你想自杀？你还想死？”
“你不是说......”她泣不成声，“不是说......要等先生吗？”
“可等他、太难了。”张错安静地看着晓眠，嘴角淌下一道血痕，“太难、熬了。”
张错抬手握住刀柄，往外狠力一抽，将刀子粗鲁地从胸口拔出去。
鲜血喷薄，溅了闻人晓眠满身。
张错呕出一大口血，手一松，刀子掉去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张错仰倒在床上，任由胸前那刀口往外流血。
闻人晓眠看得清楚，这一刀插得够深，直贯心脏！
“你是疯了！”闻人晓眠双眼通红，张错的血气熏人，她呼吸困难。
“先生说得对，你的记忆不能留。”闻人晓眠快速转身，要去给张错拿药箱。
而张错却误会她要去拿忘忧香，竟猛地从床上滚了下来，一把拖住晓眠的腿。
“你干什么？”闻人晓眠被他拽一个踉跄，转过身，低头瞪张错。
“不行，不要......不、不可以......”张错像忽然诈尸了一样。
他忍着撕心剧痛，跪在晓眠跟前。
“求你，不要、不要......”泪水混着血水，爬他满脸。
“不要、不要、抹掉、我的记忆......”张错哀求道。
“你这疯子！”闻人晓眠立刻蹲下，掌心压住张错胸口，“你还在流血！”
“你放开我。”她吼，“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
“你、答应我......”张错却不依不饶，“我要你......答应我......”
失血过多，张错的视线开始模糊，渐渐没有力气，抓不住晓眠了。
“求、求你了。”张错一头栽到晓眠肩上。
“我再也、不胡闹了......”张错低声喃喃，“我就是......今天、有些、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