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诸君皆枯骨(19)

然后又问顾景行：“你想演海诺？”

顾景行张口就要否认，可向小南望向他的眼睛那么黑又那么亮，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汪泉，照见他心底最隐秘的心思。

鬼使神差的，顾景行点了点头：“一点点想。”

最开始他说要演海诺，自然是因为看不惯魏上林的气话，他一个不差钱的霸道总，又何必在这大热天进剧组吃这个苦头。

但他当真不想吗？

这可是小南写的故事啊，是她熬了一夜又一夜敲出来的、她眼中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啊。

顾景行对演戏毫无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亲自去参与、去体会小南的世界。

所以演不演海诺他不在意，他只是想……

“行。”

没想到向小南同意地干净利落。

反倒是顾景行愣住了：“什、什么行？”

“你演海诺，行。”

“胡闹！”

江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本来还指望这位小南小姐管管心血来潮的顾总裁，没想到胡闹起来一个比一个疯，他此时也不顾上什么金主不金主了，手里的剧本甩的噼啪响：“演戏又不是儿戏，你看他，他哪里有半点海诺的影子！”

“当然有。”向小南拉住面色不虞的顾景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荒唐的话，“他本来就是海诺。”

听到这话的江大导演恨不得当场罢工，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去吧。

“江导可能不知道，《亡灵低语》，还有另一稿。”

向小南这一句话，终于拉回了江导摇摇欲坠的理智，他抬手抹了把脸：“公孙一会儿就到，等他到了一起说。”

江潜有了松口的迹象，顾景行反而茫然了，愣愣开口道：“我真要演海诺？”

“不是你自己说，你想演的吗？”向小南说的随意，“更何况你演海诺，不是刚好可以省下这笔片酬。”

辛苦维持破产人设的顾总裁下意识点头，正色道：“对，能省好大一笔钱。”

这话一出，片场内无数双明里暗里的眼睛齐刷刷的，全部落在魏上林身上。

能让财大气粗不差钱的顾总说出一个“省”字，他们这位原男二号的片酬，该是如何的一个天价数字！

就连魏上林自个儿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开始恍惚自己是不是少看了合同上的两个零。

最终打破这诡异沉默气氛，还是匆匆赶到的公孙书。

得知自己刚刚写完的剧本很可能要推翻重来，这位大编剧非但没发怒，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另一稿全新的、未发布过的《亡灵低语》。

向小南也没有卖关子的打算，在云盘上找到文档发送给两人。

顾景行好奇的挠心挠肺，见江潜和公孙书都已经开始埋头苦读，忍不住蹭到向小南身边，小小声提醒道：“小南，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向小南自顾自喝水，假装自个儿聋了。

刚刚答应的太快，她都差点忘了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发布一版本，而是重新写了一个失意潦倒的海诺了。

实在是最初在她笔下诞生的海诺，太鲜明，也太容易看到熟悉的影子了。

没错，这一稿里的海诺，是一个爱穿粉色衬衫、英俊又多金的霸道总裁。

江潜和公孙书越往后看神色越古怪，眼神时不时就往对面的真总裁身上飘，看得顾景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板着一张俊脸，眼神愈发迷茫。

来自王秘书的电话终于拯救了这无言的尴尬，趁着顾景行离开接电话的空隙，公孙书终于放下平板，对着空荡荡的座位一挑眉：“人物原型？”

向小南点头。

江潜恍然大悟，难怪她刚刚如此信誓旦旦顾景行能演海诺，敢情是海诺这个人物本就脱胎于顾景行。

如此以来，确实不需要这位人物原型有什么天赋异禀的演技，本色出演就足撑起整个角色了。

“但恕我直言，这和之前的《亡灵低语》，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了吧。”

虽然亡灵世界的情节几乎没有变动，但从路耶误入人间界遇到一个不同的海诺开始，整个故事的基调就完全变了。

原本的海诺是个一心求死的厌世者，被路耶救回来后，跟着这个无知又天真的亡灵重新看了一遍人间世界，同时完成了他一直没有勇气去做的愿望清单。

黄赞曾说，《亡灵低语》讲的是一个与自己和解的故事，但事实上，这个故事的最后，遗愿达成的海诺依旧选择了死亡，而留在人间界的路耶也并未寻到真正的同族。

生而有形的亡灵路耶，最终不过是学会了披上人类的壳子。

他磨平了作为亡灵的骨刀，假装自己终于成为了一个人类。

而这个霸总海诺则全然不同，他帅气，疯狂，却又生机勃勃，热爱一切新鲜又稀奇的东西。

看见拆下自己肋骨作为示好礼物的路耶也不惊恐，笑眯眯收下后，还会给礼物扎上漂亮的蝴蝶结。

他带着路耶去潜水、飙车、鬼屋探险，然后又鬼鬼祟祟跟在路耶身后，试图偷偷来一场亡灵界的大冒险。

亡灵世界和人间界通道彻底关闭的那一日，路耶捧着攒了好多日的心脏捧花，蹦蹦跳跳走进那栋安静的过分的漂亮别墅。

他用自己的心做了一份礼物。

而那个本该开开心心收礼物的人，此时正绑着礼物绳带，安安静静沉在放满水的浴缸底。

看到此处的江潜一下子没绷住，脱口而出：“顾景行死了？”

刚刚挂下电话回来的顾景行：……

谁，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