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有疾(151)
藤枝“簌簌”收回,紫树半倾在菖华身上,乌黑浓密的长发几乎覆盖了她,女子的幽香犹如毒瘴,缓缓侵蚀肺腑。
菖华无端心跳加速,她年纪小,支撑不住重量,也是脑子迷糊了,手脚僵僵,背靠着桌沿往下滑。
“哈哈,小丫头。”
几根藤条伸出,编织成椅稳稳接住她,菖华整个倒下去,女子柔软的身体随即覆来。
顿时面红耳赤,菖华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天之辽,海之阔,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我呢……”紫树喃喃,翻个身在藤椅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
她的鼻息轻轻瘙在颈侧,菖华右手虚握成拳,攥紧了心口布料。
“但师尊很厉害,那些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嫉妒,因为他们没本事,找不到别的错处,就只能揪住人家出身不放。”
紫树疑惑“嗯”一声,睁开眼,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我的小花出门一趟,好像又参悟了什么大道理。”
菖华不自觉耸肩提气,全身僵硬如石,“也没有很大……”
“难道是无名欺负你了?”她问。
菖华摇头,她的长发挠在腮帮,痒痒的,“人对妖的偏见其实就是妒忌,因为不如人家厉害,又打不过人家,就说妖会吃人害人,要把所有的妖怪都赶尽杀绝。这样的话,没有对比,就不会显得人太过无能了。”
紫树轻笑。
“我说错啦?”菖华不太确定。
月光澹荡,藤椅飘起,似海中一叶孤舟。菖华抬脸,凉风稍散去几分燥热。
“人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花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紫树幽叹,声音如常的温暖干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人也好妖也罢,福来有由,祸来有渐,小花也不要太过偏激了。”
菖华不服,说到偏激,她哪里会有无名偏激,不分青红皂白,见妖便杀,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教他的。
“也许,是我修行未到。”
藤椅落在小院,紫树飘然起身,裙带扫拂过她的脸,菖华呆傻一瞬,伸手去抓。
夜风摇晃,指尖微凉,月亮躲进云堆里。
“小花,歇息吧。”紫树走远,花香也淡了。
菖华今年十五进十六,也是个大姑娘,当夜她做了个稀里糊涂的梦,梦里是山下那个穿黑衣的女妖精,一扭身埋进她怀里,手指在她心口打转转,直唤“小花”,她好奇歪头去看,那女妖精的脸竟变成师尊!
随即,四面八方涌来些细长的藤条,攀着她小腿往上爬,抓得她好痒,她不住地扭,“咯咯”笑。
“师尊、师尊……”
菖华呼唤,又似求饶,耳畔几声嬉笑,藤条微松,她翻身占据上风。
“师尊。”
她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身下女子一双醉眼惺忪朦胧,唇瓣湿润,有意无意地勾人采撷。
到底是孩子,菖华不敢,埋首在她胸前。
二人相拥,藤舟遨游在月海之上,身体失重,菖华猛地一蹬腿,醒了。
她惊坐起,摸到脸颊滚烫,周身汗湿重衫。
好奇怪的梦,怎么会梦见师尊?太不敬了!
东边的天已翻起鱼肚白,菖华索性起身,后山寻了处冷泉沐浴。
水中,长发铺散开,她抚向自己稚嫩的身体,无端想起娘教过的一些事,脸羞红,她一头扎进水里,直扑腾。
赶在天亮前,菖华溜回屋,经过隔壁房门,她刻意放缓脚步,目光钦慕而眷恋,即便隔着门扇什么也看不到。
瞪眼到天明,照例洗漱沐浴后来到门外向师尊请安,菖华不如往常那般有底气,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紫树醉酒,只懒懒应了一声,让她去玩。
晨间,无名在后山练剑,菖华端着大碗坐在石上边吃边看,希望他能传授个一招半式。
“我的功法可能不太适合你,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师尊。”无名答得委婉。
菖华歪头想了一阵,“也对,我看你耍来耍去就那么几招,也不怎么样,别把我耽误了。”
她端着碗跑了,无名撑剑叉腰,给气得够呛。
菖华回到小院,紫树却不在房中,她又去了后山,也不在,略一思索,她调头往回走。
山门外有一条小路与大若岩相接,远远却什么也瞧不见,海仍是海,山仍是山。
来到悬崖边,菖华试探迈步,果然一下就踩到实处。
那棵神树的缘故,大若岩的土地颜色是厚重的赭红,前路不显,后路也已经消散,她犹如行走在半空,不由想起拜师那日。
爹妈把她卖给了周家结冥魂,反正横竖死个死,她站在桥头,满身黑煞怨气,心中暗暗发誓,死后定要变作厉鬼,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安宁日子过。
随后,她纵身投入河中,纸片般的小人,黄浪里几个翻滚就消失不见。
到底是命不该绝,她没死成,连呕出几口黄水,昏沉醒来,脚边是传说中河底作恶鱼妖庞大而腥臭的尸身。
“因何寻死?”女子的声音低柔轻缓。
她抬头循声望去,满目惊艳,疑是洛川神女。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可以改变命运、改变一生的机会,她磕破了头,望向云端处清冷如霜的紫衣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