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有疾(196)
黑底白靴,衣滚银线,腰悬琼屑瑶花,穆淮清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她缓缓抬起头,见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你来做什么?”穆淮清顿觉心火大盛,额间青筋激跳。
一言不发,柳不眠抬手拨开她,径直朝前,倾身环了时羽,半拥在怀。
“惺惺作态。”穆淮清腾就站起,圈椅后仰,哐当砸地。
“与你何干?”柳不眠抱了时羽,转身就要走。
双拳紧握,隐约间金光浮动,穆淮清怒道:“你们早就两清了!她现在跟你没关系!”
“也轮不到你。”柳不眠周身气劲锋利如刀,眼底一片冰冷。
二人对峙间,绵柔触感传递,柳不眠回头,时羽耷拉着脑袋,一根根尝试掰开她手指。
手臂收紧,柳不眠环得更紧,指节死死扣住她腰。
“你总是霸道又任性。”时羽无法站立,斜倚在她怀抱,酒气熏红面颊,桃粉一路蔓延至脖颈,脆弱而撩人。
“有件事,我至今都想不明白。”
眼泪模糊视线,她的脸渐渐辨不清,时羽哭诉道:“就算是我误入游纱岭,不当心闯进你的冷泉,你将我赶走就是了。”
时羽抬起脸,双手揪住她衣襟,摇晃质问,“你为什么要亲我呢?”
亲了她,抱了她,只要一寻到机会就可劲儿欺负她,用钱吊着她,威胁她哪里也不许去,甚至把元神也切一半送给她,只为无时无刻不掌握着她的行踪。
她一直是被动的,无助的,爱恨都不能由心。
“你亲了我,现在又推开得那么干脆。”
时羽摇晃她不止,哭喘到几乎窒息,“你为什么要亲我,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第102章 第 102 章
宿醉醒来, 时羽头痛欲裂,艰难撑身坐起,万物浑浊颠倒, 昨晚的记忆丢失了大半。
近晌午, 日光白亮,透过窗棂投来细长的一绺,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唯有满室的空荡、寂静飞舞的尘埃, 残忍揭露出身处异界举目无亲的伶仃无依。
时羽静坐榻上,片刻后,抬手轻轻抚摸长发, 那触感柔软而润泽, 流水般倾泻双肩, 铺满整个后背,显然也是经人精心打理过。
她抬手闻袖, 其味清香, 周身干爽洁净, 而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柳不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但在她醒来前,柳不眠已经离开。
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 额角突突直跳,牵扯至心口,痛得像破了个大洞, 冷风呼呼往里钻,伤处都冻结成冰。
她只是僵坐, 表情木木。
许久,外头响起敲门声, 堂倌送来饭菜,时羽终于张口,声音沙哑,“是谁让你来的。”
“没有谁让小的来,是小的自己来,客人腿脚不便,又住在天字房,小的自然得侍奉周到。”
堂倌将盆架搬来床前,方便她洗漱净手,随后默默退走。
房里又静下来,时羽深吸一口气,强忍泪意,心道也好,从前怎么过的,现在还怎么过。
一枕槐安不过水月镜花,梦该醒了。
经过昨夜,似乎连穆淮清也在有意远离。时羽挽车外出,正巧碰见她,刚要出声呼唤,对方淡淡投来一瞥,又漫不经心移开视线,袍袖快扫过时羽扶椅的手背,触感冰凉。
好吧,时羽抿唇,不再自讨没趣。
没人推她出去撒心了,也没人愿意保护她了,乘椅外出多有不便,时羽回房,安心等待澄乾君出关。
及至下午,无名来看她,叹息道:“淮清走了。”
时羽微微张口,有些惊讶,又在意料之中,不由苦笑,“她甚至都不愿同我道个别。”
“这是她留给你的。”
无名自袖中取出一串小巧的银镶琉璃璎珞圈,颜色淡紫,样式端庄而素雅,“据说是她母亲曾经佩戴过的,其上法阵重重,是件顶好的护身法宝。”
“这么贵重的礼物……”
时羽接过,宝物精巧妙绝,她细细摩挲,却并不佩戴,慎重收入墟鼎,“可惜我能力有限,担心没办法收藏好人家的心意,以后有机会再还给她吧。”
无名不置可否,默了片刻,时羽问:“道长是不是也快要离开了?”
“待你伤好。”无名答。
时羽道谢,两人对坐,都有些无话可说,他起身告辞。
袖里小蛇好奇探出脑袋,对无名颇感到好奇,又生疏不敢靠近,门扉合拢,时羽抚摸它细滑蛇身,心中已有安排。
如此又过了两天,柳不眠每日晚出早归,时羽也是一直闷在房里,刻意回避,彼此连个背影都没瞧见过。
时羽潜心修炼,倒不觉得难熬,直到澄乾君出关。
接腿那日,穆淮清竟然又出现了,房中澄乾君刚要弯腰捞起时羽裙摆,她一脚踹开大门,“我来!”
时羽抬目,眸中迸发出欣喜,“你原来没走——”
她不应,只大步行来,将时羽小腿抱搭在膝头,挽起长裤。
诸人聚齐,连元宝也紧拧眉头严阵以待,时羽频频望向屋门,却迟迟等不来动静。
“别看了。”
穆淮清粗声粗气,“你们早就一刀两断了,你难道不记得?”
时羽失落垂睫,“那开始吧。”
澄乾君技艺高超,闭关许多时日,并不是虚度,手里捧的那只脚几乎是以假乱真。
他像模像样摆了个阵,墟鼎中取出一捆银色细线,针穿了,从里到外将骨骼、筋脉和血肉层层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