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有疾(269)
寒风如刀割面,崖坪法阵重重,不被风雪所阻,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没有信使,没有信。
“你怎么哭了?”一双手伸到柳不眠面前晃了晃,是段玉英。
一次战斗,柳不眠救下她的性命,自然而然,她们冰释前嫌。
人跟人的关系有时就是这么简单,有时却绞尽脑汁也难以捉摸。
“我哭了吗?”柳不眠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有冰凉的湿意。
竟然是真的。
“你为什么哭?”段玉英问道。
柳不眠抚向心口,她很久没有这样做,起初是逃避,怕疼,后来,她发现自己再也感觉不到那人的情绪了。
几次短暂的起伏,又很快平息,像一阵细小的风吹拂过湖面,涟漪浅浅,最终虚无。
“我流泪了吗?”柳不眠问自己。
那我一定是太难过了。
第142章 第 142 章
铅云厚重, 银屑飘洒,这地方永远有下不完的雪,即便是晴朗的日子, 霞光也稀薄浅淡, 像被人用笔涂抹上了一层蒙蒙的灰色。
雪原之辽阔,冰川之巍峨, 一成不变的风景, 看久了也乏味。
柳不眠想起时羽的小院, 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学着给自己挖房子,就常常想起那小院。
春天的花很多, 早晨坐在院子里吃饭, 下午倚在小榻上看书, 夜里开着窗睡觉,总之无论在哪里都可以闻到馥郁的花香。
夏天更为茂盛, 菜圃里吃的也多, 有大雨前厚重的泥土味, 还有雨后潮湿而清凉的竹叶微苦气息。
秋的色彩温暖而厚重,食物的香气占据了回忆大部分。山上捡的野栗子剥壳,瞒着闹闹哄哄宰一只鸭, 砂锅里煲上一下午,浓浓的板栗老鸭汤就炖好了。
至于冬天……
她们还没有经历过一个完整的冬天,转眼又到了夏。
这或许是惩罚, 柳不眠想。
不会有信使出现了。
水不会倒流,她的期盼永远也永远得不到回应, 一如那人当时之绝望无助。
……
时羽爬上树,摘了几颗果子下来, 交给底下嗷嗷待哺的两只小傀儡。
闹闹哄哄双手接过,迫不及待就凑到鼻尖去嗅。
“什么嘛,又酸又涩。”哄哄甩手就扔地上。
闹闹是姐姐,总是要沉稳些,捡起说:“没关系,剁碎了喂鸡。”
“都说了还没熟。”时羽揪来元宝,洗净手心里绒绒的桃毛。
元宝气得吱哇乱叫,左右却挣扎不得,待她松了手,迫不及待跳到石桌上,嘴里一股水吐出来,哗啦啦洗身子。
小傀儡一天天长大,越来越不听话,随了柳不眠,常常想一出是一出。
时羽懒得费口舌去劝,劝了也不会听,她就给惯着,要吃桃给摘,要喝冰给制,反正总有牠们后悔的时候。
日子长了,总会变得听话的。
再说,什么叫听话呢?难道满足了她的控制欲就是好孩子吗?
想开以后,对至今下落不明的菖华也好,对镇守在北方的柳不眠也好,时羽释然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菖华可以选择欺骗和背叛,柳不眠可以选择离开她,为菖华赎罪,她当然也可以。
她选择遗忘。
很多大事都是集中在一年发生的,听赫连筝说,她在山里捡到那头很能吃的小神女、将她带回宗门,决心从此往后非她不可,与她结契、她被人拐跑,直到后来,她们重新走到一起,也只花费一年时间。
虽然以上并不包括她们的前世,但纵观生命的长河,值得铭记的,也不过寥寥数语。
——“千万不要小瞧了时间的力量,即使身为修道者,已拥有超越凡人数十倍,甚至百倍、千倍的寿命。一年很长,可以做很多事,一个瞬间很短,却能决定人的生死。”
时羽回想,相比过去一年之跌宕起伏,今年的日子,确实过分平静了。
赫连筝离开的时间推迟了三个月,广誉城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是担心时羽被长老们欺负,单纯是奉天宗的夏瓜太好吃了,小神女每天都要吃上十七八个。
一直到秋天,时羽记忆最为深刻,还是小神女一拳打爆一只夏瓜,埋头狂吃的震撼场景。
中秋的时候,穆淮清来看她,带了些西北特产的驴肉,还有号称是上贡给神皇陛下的大红石榴。
时羽回赠了几车夏瓜。
小神女不白吃,兜兜里好多漂亮玉石,小弟子们讨好她,几乎半个外门都在为她种夏瓜。
她走了,没人吃,大家只好用法阵把瓜存起来,每个上门的客人,都送上几车。
初雪降临的时候,时羽去了趟游纱岭,三只小狐狸已经在屋檐下等她——她们去年冬天就约好的。
柳不眠当年把三只小狐狸带回游纱岭,就一直没怎么管过,只是彼此知道对方存在的浅薄交情。
时羽才跟小狐狸们相处了一个冬天,就成为堪比亲妈的存在。
三只白茸茸立在屋檐下,时羽走近一看,其中有一只竟然已经修得人形!
大白幻化成个俊俏的少年模样,穿一身白衣,背着手板着脸,很严肃,说“我要走了”。
“我在春天就已经化形,那时决定要走,想跟你道别,但你只在冬天出现,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只好等你到冬天。”大白一字一顿,人话还说得不是很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