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有疾(64)
不过,时羽的黄符只有正常一半大小,绘符的朱砂因她的吝啬也稀薄,护门草长不出藤条,只会嚷嚷。
足够了,枕头底下放两张风行符,真遇到危险,掀被爬起,脚底拍上就溜。
屏风后有浴池,寻常浴桶两三倍大,是个法宝来的,投入灵石,池中便自动注满热水。
时羽没有吝啬,宽衣解带,入池沐浴。
临街的客房,窗棂透亮,喧嚷不休,山里住惯了,时羽平躺榻上,睁眼望着帐顶,不太习惯这份热闹。
于是不可避免想起那个人,她会生气吗?还是难过,现下又在何处……
信中,时羽只道有事外出,不说去了哪里,也不说去干什么,不辞而别,故意惹人伤心。
可想到那人真的会伤心,她又不舍。
多年疲于生计,感情上,时羽几乎一片空白,初尝到情爱甜蜜,来不及细细体味,就迫不得已离去,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
一面提防她,一面花着她的钱吃饭住店,一面嫌弃她,一面又惦记她暖融融的怀抱,不能习惯枕边的清清冷冷。
我真是个坏女人啊,时羽郁郁想。
罢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奔波半日,纵然满心忧虑,也抵不住身体的疲倦,时羽终于沉沉睡去。
及至后半夜,楼下地字房果然打起来,嘁哩喀喳一通乱响,混杂男人女人的酒醉争执。
时羽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只盼着这帮人别打穿了楼板,扰她好梦。
这般想着,忽然间,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四处安静得针落可闻,连楼下小贩的叫卖声都听不见,房间似沉入水中。
是何方高人,施展了隔音之术。
那就不怕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盯着,时羽安心睡去。
寅时过半,晚饭吃得太多,她口渴醒来,习惯性伸手去摸床头,那里原本空空荡荡,此刻矮柜上却多了只小小的茶壶。
茶水淡淡,香而不涩,温热适口,时羽重新倒回床榻,迷蒙间,瞧见屋子里多了个人。
身影单薄,俨然是名清瘦的女子,逆光静坐在窗边小榻,一手搁在榻上小几,一手自然搭膝,长发垂至腰际,像透窗而来的一抹清寒月光。
可时羽记得,窗户明明是关牢的。
是谁,怎么进来的,还是她朦胧的幻梦、错觉。
护门草的动静堪比雷鸣,就算有人真能撤去黄符,元宝也不会毫无声响。
只是梦吧,时羽几番挣扎,难抵倦意,又睡去。
翌日晨,她醒来,头脑尚且混沌,心有挂碍,昏沉间竟不由自主扭头去看。
窗边空空荡荡,哪里有人。
天已大亮,日光穿透了窗纱,投下块块明亮的光斑。
撑坐起,她望向枕畔,元宝不知何时偷溜上床,四仰八叉睡在身边。
整衣洗漱,对镜梳妆,时羽又不由得出神。忽然,她猛地掷下梳篦,“见鬼!”
陡然砰响,元宝吓了一大跳,蹦跶到她面前,“叽哇”叫嚷,问怎么了。
“无事。”时羽收敛了情绪,继续梳妆。
临走前,她撤去门窗黄符,符纸完好,也不曾挪动过位置,可门上贴的那张,护门草竟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
时羽惊恐回头,昨夜当真有人来过!
而且对方修为高深,在不毁坏黄符的情况下,仅将护门草烧去。
柳不眠?她找来了?
时羽匆匆下楼,结算押金,堂倌嬉笑着问,“昨夜客官睡得可还踏实。”
那必然是有事发生了,时羽扬眸,示意他继续。
他嘿嘿一笑,“几个莽夫,喝醉了闹事,打坏些桌椅。”说着朝前一努嘴,“瞧,押金也不够赔的,做工还债。”
时羽回头,几个彪形大汉满身绷带,血了呼啦,站在门口粗声粗气揽客呢。
“还不滚上去收拾客房!”堂倌大吼一声。
“哦——”那几个大汉闷头闷脑往楼上去了。
直至他们背影消失,时羽回头,“可是我昨晚没听见动静,是不是开启了什么隔音的法阵,或有高人镇守?”
堂倌闻言也愣住,“法阵倒是有,可只在天字房,至于高人……”
他翻看登记册,“昨夜,人字房,只有客官一人呐。”
大眼瞪小眼一阵,时羽惨白着一张脸,“你们客栈,闹鬼吗?”
堂倌连连摆手,“绝对不可能。”他一指墙上钟馗像,“赐福镇宅圣君坐阵,魑魅魍魉,俱都无所遁形。”
时羽转身就走,她倒宁愿是鬼。
离开客栈,路上买了两个牛肉饼,时羽边吃边不住地回头望,柳大傻不定在哪儿蹲着,监视她呢!
脚下不停,一路往东,时羽又恍然醒悟过来,柳不眠天大的本事,真要找她的麻烦,她又能如何?
再说,她不就等着姓柳的找过来,好大吵一架,断绝关系。
雷谷位置偏僻,出城还得再走个二三十里,时羽雇了一辆傀儡马车,继续赶路。
这傀儡车是奉天宗的产物,时羽认得,傀马额心有个红戳,像一棵燃烧的树。
马车香软,内饰干净,也不需要人在前面驾车,走出五六里,傀马突地一声长嘶,猛地停下。
时羽掀开车帘,探头往外瞧,马车前面,路中央,竟然躺了一个人!
“哎呀”一声,时羽急急下车。
躺在车前的是名女子,身量高挑纤细,面容清秀,白衣如雪,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