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有疾(89)
绣球卜婿,不问门户高低贵贱,主打一个随缘,说好听是“命中注定”,其实跟赌博无异。
婚姻大事,不该如此儿戏,想来另有玄机。
时羽颇觉有趣,又好奇,“不知楼下守候的这帮人里,有没有那位女子的意中人,万一要是投不中,那人没接住,或是被旁人夺去,该怎么办呢?是嫁还是不嫁。”
穆淮清好奇,“你怎么就肯定楼下有那女子的意中人?”
时羽只是胡猜,“也许她不愿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才求来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与有情人商定好,故意将绣球抛给他。”
穆淮清无奈摇头,“如你所说,这样的反叛,实在太过冒险。”
“确实冒险,却也有一线生机尚存。”
时羽笑问:“依你看呢,听从父母的媒妁之约,就一定是好吗?”
“绣球起码不会落入那些庸庸碌碌的草木愚夫手中。”
穆淮清视线粗略一扫,“这些男人,丑陋非常,没几个能看。”
“可父母之命,也未必是好,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
时羽举了个身边的例子——田翠花。
田翠花的故事早就人尽皆知,她的经历倒是很适合用来鼓舞、激励受压迫的女子奋起反抗。
柳不眠眉梢一跳,不置可否。
“若不是老天垂帘,让她遇见了紫树真人,也是死路一条。”
穆淮清道:“这样的好机缘,不是人人都有。”
时羽不敢苟同,“哪有什么老天垂帘,老天才没那么闲,她要是不去投河,也遇不到紫树真人。难道你情愿与老男人磋磨一生?”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穆淮清叹息,“难不成人人都去投河。”
“就没有第三种解法吗?”
三人并肩而行,时羽望向身侧柳不眠,“大师姐,你怎么看?”
那花楼上的女子疾行几步,站到围栏边,手指暗暗绞紧了球花,捧在心口。
柳不眠视线淡淡扫过,只当她是一棵树、一株草,不曾有片刻停留,“投球、投河,都并非明智之举。”
“换作师姐,会怎么样?”时羽歪头。
“杀了那个男人,不就一了百了。”柳不眠神色如常,语气轻飘飘好像只是碾死只虫子。
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可要杀不过呢?”时羽又问。
“那就跑。”柳不眠斜觑一眼,“你不是最会跑了。”
好好好,搁这儿等着她呢。时羽暗暗咬牙。
人各有命,命由我作,这种事情讨论不出什么结果。
时羽望向花楼上的女子,恰巧对方也在看她,时羽一愣,朝她笑笑,感觉有些尴尬,飞快转过脸。
“呀呀呀——”
莲步轻移,女子手捧绣球半遮了面,“都好俊俏呀。”
在花楼正对面,有一个小小的算命摊,道人平地竖起的旗杆上,停了只黑喙棕翅的小麻雀,正低头细细梳理身上羽毛。
“看!”柳不眠语带欣喜。
相比花楼那方的热闹,时羽显然更中意此间的静谧谐趣。
她侧首望去,身边人适时投来的一抹温柔鼓励,顿时心情大好,这燥热的天气也不觉烦闷了。
“既然有缘,那就算一卦吧。”
三人来到卦摊前,瘫坐在摇椅上的白胡道人撩开眼皮,那双白多黑少的三角眼定定瞧了她们一阵,见是诚心算卦,才不情不愿爬起,懒懒地一挥袍袖,“自己摇吧。”
时羽在山下常见的算卦道人都是满脸贼相,眼眶里恨不得伸出两只手,将街面上行走的灵石口袋都收入囊中,如面前道人这般懒怠的,倒是少见。
卜问之术,用之不当是会折损寿命机缘的,太过殷勤反而不能令人信服。
时羽不知,这老道是否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引她们上当。但她不在乎,摇只签玩玩,好坏都没关系。
三人站定在卦摊前,一阵清风拂面,顿觉周身暑热全消,时羽相信这老道是有真本事的。
她双手捧起签筒,闭眼冥想片刻,而后摇晃签筒,从中抽取一枚。
筒内竹签却并不以上、中、下区分,只有小小的一行签语。
老道不情不愿直起身子,“抽的什么,念给我听听。”
“天当光灿似净云,花放如今尚未收;直待云开天色朗,花街正喜月当楼。”
时羽双手将竹签奉上,“烦请道长解签。”
“唔——”
老道接过,却看也不看就扔回签筒,“下下签,看你一脸倒霉相,就不收你钱了。”
时羽“啊”一声。
“胡言乱语!”
穆淮清早就恼怒了老道的轻怠不恭,此时再难忍耐,厉声质问道:“你用的车公灵签,全数九十六签,我主人刚才抽的那只,是第十二签,不好不坏,明明是中签,你为何说是下签?”
“你还懂这个。”时羽惊讶。
“略懂而已。”穆淮清柔声答,转脸又是一掌拍碎了卦桌,“臭牛鼻子,坑蒙拐骗,看我不打你个满地找牙!”
柳不眠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变故来得突然,时羽无措,“都什么呀!”
“他骗人!”穆淮清单手将那老道举至半空。
时羽大惊失色,“有话好好说,别弄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