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96)
苌濯与嬴寒山对上视线,悚然一惊,低头把脸颊侧到一旁。
“别看我,”他轻声说,“血弄脏了。”
而仿佛鬼使神差,嬴寒山慢慢伸出手,蹭了蹭他脸上未干的血迹,它像是胭脂一样在她指腹下晕开。
真是莫名其妙,她想。
她的心脏在这一刻突然开始悸动。
第104章 淡河妇联(上)
夜深了,喧嚣的林间安静下来。
血腥被逐渐落下的夜露洗干,在地面凝成淡红的一层。白鳞军军士们把地上的尸首拖到一起,清理出一块可以走的空地。虽然大家都没怎么留手,但好歹还留下了些及时丢掉武器跪在地上的山匪没有杀。他们被捆手捆脚地穿在一起,绑在堂前的柱子上。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嬴寒山确定环境安全之后,就叫人去接那些被关在后院的女人。他们带上披风,推着板车,藉由站在门口那个姓关的少年之手,把披风分发给屋里衣不遮体的女人们,帮忙将已经不能行走的那些人抱上板车,现在这瑟缩的,裹着披风的女人们像是一群大雪天的羊一样紧紧地挤在一起,蹒跚地穿过来来往往的白鳞军。
她们看起来已经精神过载了,以至于看到地上堆积起来的尸首时没有一个人尖叫。女人们肩膀挨着肩膀,前胸挨着后背,绕着撑在同伴的车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当海石花把那个已经捆成粽子的雷姓匪首从屋里拖出来时,她们的脚步短暂地停滞了几秒钟,这群女人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正在向外啐着嘴里淤血的雷头目,涣散的眼睛开始慢慢聚光。
有谁走出来了,她赤着脚,裸露出来的腿上和手臂上带着伤痕。这个年轻女人踉踉跄跄地走到跪在地上的匪首面前,面无表情,眼睛大睁地看着他,好像看到一只完全不认识的动物。那匪首根本没有看到她,或者像是往常一样没把她当作一个靠近的活人看待,直到那个女人颤抖着俯下身来,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了一块石头。
她抓起石头向他扔了过去。
因为饥饿和受伤,她手上没什么力气,石头只是打着飘擦着他的额头过去了。这匪首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这个胆敢拿石头砸自己的女人。她怎么敢?就算他现在被绑着,跪在这里,可她怎么敢?一个比家里养的牲畜更不值钱的玩意,叫唤都叫唤不出声的东西,她拿起石头想要砸自己?
“你做什么,你这贱……”
女人恍惚了一下,她站在原地几秒钟,然后很慢,很慢地又捡起了那块没有命中的石头,砸向眼前人。
这一次石头噗地一声砸中了他的胸口,雷头目暴怒地直起身子来:“你这婊/子,贱货!你怎么敢!你过来,我剥了你的皮!你过来!”
她向后躲了一下,眼睛里刚刚举起来的光被这一阵风吹得有点散,可它没有熄灭下去。女人站稳了身体,慢慢拿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其他人,那不是求助的眼睛,在茫茫的夜色里,在血雾和刀刃的寒光里,女人背对着正在咆哮的匪首,看向自己的姐妹们。
于是她们都动了起来,蹒跚地,跌跌撞撞地走向雷头目。
“还给我!把我的孩子!我的丈夫还给我!”
“……我要杀了你……”
“畜生!”
咒骂声逐渐变成惊恐的惨叫,那些刚刚还颤抖着,踉跄着无法行走的女人们扑上去,用石头,用树枝,用牙齿,用指甲,用一切她们能用的东西捶打撕扯他,就在这一刻她们终于恢复了人的知觉。她们终于想起来原来她们不是泄欲的物件。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们也是有资格愤怒的人。
青岩寨剿匪,在一昼夜之间大获全胜。
匪帮全歼,白鳞军这边除了几个浮躁大意的年轻人没留神受了些皮肉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唯一受损最大的是从裴纪堂那里借来的那辆马车,因为苌濯在里面斩首麻三而被喷上了不少血迹,又在之后的战斗中因为目标太大被砍了几道刀痕,看着从挺贵气一个新马车成了得折旧处理的货。
嘛,横竖裴纪堂也不用人赔,不必在意。
麻三的首级和已经烧成一团的韦师爷被吊在木杆上送回了淡河,那匪首头目倒是没死,但被女人们撕扯掉了半边头发,捶咬得满脸乌青,还少了一只眼睛。
据说是哪个女子掏出了他的眼睛在口中咬碎了,白鳞军上去拉都拉不住,她就那么咯吱咯吱地咀嚼着,血从她的口角黏黏糊糊地落下来。
匪首如果当场杀了就是杀了,一了百了。但如果没杀带回来了那就得走流程,裴纪堂换上了那件新制的沉州刺史官服,升堂审案,判决青岩寨匪首。
青岩洼的百姓来了不少,有血仇的站在前面,稍好些的往后站,站在堂外,即使这样整个府衙还是像是集市一样被塞得满满当当。
站在屋里的人目眦欲裂地伸手想要拉扯这被提上来的匪徒,要不是衙役用水火棍拦着,他肯定要被扯成一片一片。
雷头目被两个衙役拖着,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太理满堂的咒骂和哭嚎,直到裴纪堂问“人犯可有话”时,他才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用剩下那只泛着血丝的眼睛看向裴纪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