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68)
“一定一定。所以,以防万一,能再给我一根吗?”
“……?玉为尘,你过来,给她一翅膀。”
DDL延迟半月,裴纪堂和赢寒山终于不用再纠结接下来的时间表安排,文官们也能松松劲投入正常的工作作息中,稍微和新上任的同事们做做社交。
被整编进来的俘兵看这群据说吃人肉铺人皮的沉州军其实和常人没什么区别,睡的是帐篷吃的是军粮,也就逐渐放松下来。
重伤致残的士兵和俘虏发放米粮军费后遣散,被峋阳王强制征兵,家中已无男丁者亦可申请归乡,留下来的人重新记录,造册录军籍,打散并入几个军中。
跟谁都是卖命,沉州军这两位买命的主家似乎人还更好些,最初的警惕心过后,整编过的军队就接受现状,该干嘛干嘛了。
但总有些人不会接受现状。
杨蹀被带去见赢寒山前换了一身衣袍。这个年轻人要来水洗干净脸,仔细梳理过头发。
被囚禁的这些天里他没受什么苛待,按赢寒山的吩咐,他被独自关在一间小帐篷里,饮食按照寻常士兵的来。
但照守卫的话说,这人丝毫不感念大将军的宽仁。
最初的几日杨蹀一直装疯卖傻,把送来的汤汤水水洒得满帐篷都是,大半夜不睡觉梦魇一样又叫又骂,让人恨不能找块布给他塞了嘴了事。
后来几天倒是安静了,也不喊也不叫,但开始绝食,就算把米汤给他灌下去,他也会找个机会自己吐出来。
像是铁了心要去死。
他死归死,没人拦着,但死在帐篷里责任就是看守的了,于是这几个人一合计,得嘞,趁着还没死送去见大将军吧。
大将军要杀要剐那就是大将军的事情了,赖不到他们头上。
也有亲兵说他不一定去死,虽然这人被林将军带回来那几天闹腾得厉害,但现在要去见大将军倒是平和了不少,也记得把自己拾掇干净,看着应该不是个顽固不化的。
“你们懂什么,”听到这话文官对此嗤之以鼻,“他要是一直装疯倒也罢了,他把自己拾掇干净了,才真的是抱着死的心去的。”
或许体恤他是个剑都挥不动的文人,或许觉得他即使耍手段也跑不出一里去,押送他的士兵没给他上绳索。事实也的确不用,几天水米不进,杨蹀走起路来都有些难以支撑。
“松手。”他沙哑地对要上前来扶他的士兵说,像是白茅一样要被风折断的身形晃动着,终于还是稳住。那一声呵斥虽然没提起声调,但说到底不应该是一个俘虏的态度,可鬼使神差一样,跟着他的两个士兵没有说什么。
他们看到了他的眼神。
这世界上不畏死的人其实很少,绝大多数人不是不怕,而是不得不死时爆发出或绝地反击,或困兽犹斗的勇气。
但那个人的眼睛里没有怒火或绝望,他平和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小片地方,不是在看人,不是在看物,是在看那之后静伫的黑色。
那位嬴姓的女将看起来与杨蹀想象中差别不大。军中传她凶悍野蛮,虽然是个女子,却生了一副巨汉一样的身躯。又修得不知道是什么妖术,日夜杀人涂血取乐。
但杨蹀觉得,这应该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普通得与他家将军没有什么分别。
赢寒山果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并不漂亮的一张面容,有些不近人情的戾气,但说不上凶恶。那双金色的眼睛倒是有点特别,看人时有冷冷的光。
他被士兵拉进来,按跪在地上。杨蹀挣扎着想着起身,听到上首传来一声叹气一样的低语:“算了,放开他吧。”
赢寒山卷起手里的文书,放到一边桌上,自己站起来走下去。她相较一般女子男子都更高些。杨蹀不得不微微抬起头来。
“我听林孖说了你的事,”嬴寒山说。“设置疑兵的计策如果让我想,我是想不周全。”
杨蹀很轻地冷笑了一声:“将军何须想得周全,最后胜者是将军而非我,凡人何敢与仙人一战呢。”
赢寒山听出这话里有轻微的讽刺,不过并不在意:“仙人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不然这世上为何还会有战争?人世间的战争属于凡人,即使是我,也必须要按照其中的规则来。”
“一条会飞的龙蛇也在规则之内?”
“这是我用的手段,”她并不回避,“但如果把螣蛇换成更大的风筝,效果大概也一样,只是因为我太看重这次作战,所以不敢冒险,选择了更保险的手段罢了。”
杨蹀撇过头去没有接话,他有些不自觉地伸手向一边,好像想扶住什么。
“坐,”赢寒山随意指了一下周围,自己也后退找了个地方坐下去,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位得胜的将军在审视俘虏了,更像是在招待一位远来的使者或者客人。
杨蹀扶住身边的箱柜稳住身形,虽然现在站着可以俯视对方,但实在没有必要争这么一点可笑的意气。
他慢慢地后退,也坐下了。
“你认可峋阳王的治理吗?”赢寒山平和地问,“不必担心,这话我不会让人传扬出去,也不是想留把柄。我只是想知道我对手手下的官吏是如何想的。”
“我不在他手下。”杨蹀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因为语气里的虚弱,这不耐烦也有气无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