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81)
若不是她武艺高强又知兵,这么一个人在这个世道就好像赤条条走在有狼的山道上一样,肯定活不到这个年岁。
那些迂腐的读书人见到这么一个人说不定会有些感动,有傻子为了这个来投她也不是不可能。
但玄明子不是,他想的只有这样一个铁包面团儿一样的人,能不能伸手从她身上拧点好处下来呢?多了可能引了她火气,少了她多半不在意吧?
然后,嬴寒山就把他的想法一并踏碎了。
玄明子躺在地上,脑壳里一片空白。剧烈的疼痛让他顾不上扯谎了,就仿佛有人在他头皮上轻轻一旋,喀拉,顺着颅缝直接把头盖骨取了下来,脑袋里红红白白的东西和他预备遮掩的那些事情都不受控制地淌出来。
他呕了几口酸水,眼睛终于对上焦,嬴寒山还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地上扑腾。
“他是不是没回话?”她向着一边问了一句,即使那里应该没人能回她,“再踩断一根。”
他哀嚎起来,蠕动着爬到嬴寒山脚下:“不,我说,我说!您行行好……”
嬴寒山轻轻往一边挪了挪脚尖,像是避开什么脏东西。
“你只有一次机会叙述,务必斟酌发言,我的耐心很珍贵,就像你的生命一样。”
其实嬴寒山问的三个问题可以合在一起回答。
玄明子和乌宗耀祖上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从乌宗耀这一辈开始认识他的。
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意气感情的勾连,纯粹是利益关系。乌宗耀替峋阳王座下那位国师掌管着的宗教采买东西,而玄明子起到一个下游供货的作用。
没错,他这个均输官运的货物,是由一个业余道士提供的。
玄明子还兼职伐木吗?怎么可能。
从乌宗耀那段叙述里嬴寒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绝不可能是负责采买木料的官员。
用来修建宫殿的木料即使再昂贵,也不可能是细少的几捆几把,他说他只有一个固定的装卸地点,那必然在此处装卸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
同时他又提到他每次停留的时间不长,前后就有了矛盾。
比起在一系列细碎的,有可能对不上的细节上说谎,人更可能在大方向上不说实话。
他编造装卸地点和时间的谎话没什么意义,一定有一个更重要的,他觉得说出来就会触怒嬴寒山的东西被隐瞒了。
“你与他一起采买的,究竟是什么?”
是人。
在这之前,玉成砾手下那个不成器小徒弟找她麻烦时提过几个罪名,其中一个就是抢夺幼儿。
那时候嬴寒山还挺懵,她一个杀人放火的好魔修,闲得没事抢人家孩子干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真有人抢。
芬陀利华教一直在接收被作为货物的人,而且还分不同种类。
一档是幼儿,三岁以下的小孩子,对面容的要求不大,只要不是有残疾的就可以。
二档是面容俊美的青年男女——这个要求就高一些,仅仅只是面容端正不行,必须是一眼看过去是个小美人的类型。
三档是各种工匠,木匠石匠瓷匠……什么手艺人都要一些。
而乌宗耀负责的,就是采买第二档。
这件事其实很容易和第五特的变态癖好混淆——有不少人会以为他是为王去挑选美姬的,即使男女比例一半一半也没人会怀疑,有几个美童怎样!王就是喜欢!
但后来就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被挑选来的美男美女之中,不乏一些存了心思的小门小户,甚至稍微有点名头的小家族的孩子——毕竟在普通百姓普遍缺乏营养,面黄肌瘦的前提下,长得好看的大概率是蛋白质摄入足够且不用长时间接触日光也不用重体力劳动的那部分人。
与其说他们是被采买进来的,不如说是被送来投机的,谁知道王的口味如何?就算是送来做侍婢,也不是没有机会啊?
但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从马车或者船上下来,走入那些“天柱”之后,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上过,好像真有一道升天的梯子,把他们接到了看不见的云端上去。
这样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就有人起疑心。这些被带走的年轻人究竟下落如何呢?
这事情乌宗耀不知道,也无法回答,他只能把挑选的范围转移一下,转移到那些不会有父母察觉到不对,不会有人替他们讨回公道的儿女身上。
于是玄明子出场了。
他不算个正经道士,也不干道士的活,除了替人算些不准的卦,祛些子虚乌有的邪之外,他有一笔很重要的进项。
拐卖。
不正经的道士和尚,卖花的卖脂粉的货郎,这个年岁,任何有还算正常走街串巷营生的人都可能私底下干着这种勾当。
只不过玄明子干得尤其猖狂一些,他不仅仅能拐来那些衣不遮腿的贫民家小儿小女,也能用法子在什么庙会上什么进香的路上拐到出身更高些的少年人。
这些人丢了就是丢了,爹娘求告无门,往“天柱”里一塞,在人世间辗转百回也找不着。
玄明子有些心虚地住了口,眼光开始向上觑,嬴寒山没有表情,他也不知道她怎么想。
带兵打仗的人总有些军费不济的时候,俘虏拿去做军奴或者牵成一串卖了出去也经常,她看着不是做了母亲的年纪,不会动什么太大的怒吧?他这么想着,果然听嬴寒山好像轻轻揭过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