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91)
走得近了很容易发现端倪,这座建筑像是什么崖上半边寺,半边建在一棵巨大古树一样的东西里,墙壁就依着古树的树干堆砌,佛像就树上雕琢。
这棵树没有树冠,在大概二十米高的地方被斩断,树皮颜色已经变得灰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有许多干枯的藤蔓是从树干上长出,在地上和另一股藤蔓纠缠在一起。
两股藤蔓非常相似,单从外形上根本看不出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它们来自不同的方向,仿佛是一棵树在与另一棵树搏斗。
至少从结果看,这颗组成了寺庙的“树”或者“根”,并没有赢得胜利。
正殿和外面同样凄惨,几乎没有完整的东西留存,然而在满地残垣碎瓦之间,有片过分清洁的地方让人在意。
那是正殿一侧的角落,地上的灰尘和碎石似乎被谁刻意清理了,大片的藤蔓如同毯子般纠结在一起,覆盖住这片地面。在这藤蔓毯子上依稀还能看到枯败的花朵,在毯子的最中央有个人形凸起,隐约能看出平躺的姿势来。
嬴寒山用峨眉刺挥断枯藤,剥开藤毯,那下面的人形并不是尸体,而是塑像。
大殿正中该被供奉的位置空置着,本该在那里的塑像被平移到此处。周政凑过来看了眼雕像的脸,指着它叫出声:“刻的不是……呃,那位军师?”
虽然是佛像,但那张美丽的面容宛然如月照白昙。嬴寒山摇摇头,把藤毯盖回去:“不,刻的不是他。”
——是他的母亲。
摧毁了这邪寺中几乎所有东西,与“天柱”本身厮杀一直到斩断它,唯独只有这尊塑像被好好安置在花与叶的毯子下,她已经知道是谁来过这里了。
“我知道是谁毁掉五根天柱了。”嬴寒山直起身,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天顶,好像想把什么快要从胸腔里溢出来的东西吞下去。
“我要去接他。”她说,“带他回去。”
第六根天柱所在的范围比想象中更大,嬴寒山推断如果说一棵植物有主根和侧根,第六“天柱”应当就是那根最重要的主根。
沉州这边当然可以用人海战术,让士兵或者玉成砾的弟子们去搜索,但这样就相当于拿起竹竿明目张胆地戳马蜂窝,最后势必演变成仙人凡人大混战。
这里不是朝歌,嬴寒山也没有在这里复刻一下封神榜的打算。
在进度卡壳的时候玉成砾从她那堆徒弟里赶过来,听完情况提了一个建议,她说她可以问死人。
“真言宗出言即现,上可询天,下可问鬼,那邪宗在这里为祸了多少年,总有一两个冤魂能被唤来告诉我们一二。”
玉成砾又换回了第一次见面时那身道袍,手里托着的浑天仪蓝光粼粼,仿佛无数飞星绕着她的手臂旋转,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枚“问牌”,她手一捻诀,这些光点就小雷达一样四散开去,搜索可能被找到的孤魂野鬼。
但玉成砾也说这事情不一定成,因为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则三魂去而七魄散,留下的鬼魂大多数不完整,换算成人就是痴傻。即使能找到知道芬陀利华教那根“天柱”在哪里的鬼魂,也有可能因为它魂魄不全而问不出话。
飞出去的“问牌”没有找到目标的就熄灭了光,飞回来重新汇聚到她手里的浑天仪上,有找到目标的就连拉带拽把“问”到的鬼魂拖来,让玉成砾问话。
在场三个人都是修士,也都能看到魂魄的轮廓,原来它们不像鬼片里一样有鼻子有眼,而更近似于一团人形的白雾,不时发出含混的嘟哝声。
玉成砾问了大概四五个,其中有两个是战死的士兵,无人收敛游荡到这里,他们倒是因为新死不久脑袋还算清楚,但对芬陀利华是一概不知,剩下几个都是残破的灵魂,没有一个能好好回答问题。
问牌基本上全灭了也没拖来几个有用的魂魄,玉成砾背过脸去拿她的家乡话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就在这一刻,站在她身边的嬴寒山突然瞥见一点端倪。
玉成砾在变得年轻。
当然,她本身的相貌就是二三十岁的女子,没有白发,没有皱纹,但此刻仿佛是一种微妙的气氛笼罩住了她,她的眉眼迅速带上十几少女的气质。
嬴寒山没来得及喊她,她自己也察觉到不对,与此同时,最后一枚没有飞回来的问牌明光大盛,照得四周地面一片雪白。
“哎?”周政向它走了两步,又急退回来,在命牌的明光下赫然有个清晰的人形显现。
那是个僧人。
与前面没有明确形体的鬼魂不同,这个僧人的身形分外明晰,嬴寒山甚至能看到他茶色袈裟上的纹路,他一手所持的禅杖上连缀的金环微微抖动。
在这短短几秒玉成砾就从二三十岁变成了十几二十岁,几乎比鸦鸦大不了多少。她肃然地盯着那个随问牌缓缓走近的僧人,开口:“前辈自何而来?”
“檀越何必问死者之来处?”
僧人的声音也是清晰的,是个中年男人。
随着这声音传到赢寒山耳中,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厌烦从她的胃部升起,挤压得她胸骨发痛。现在她知道了,这恐怕不是什么普通魂魄,是哪位修为不低的修士留下的一点精魄,被问牌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