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499)
“寒山。”他拿着它,走到她面前。“给你。”
嬴寒山低头仔细看了看这只棕色调的鸟,应该是只雁?这个月份确实还有雁在北迁,不过苌濯身上的弓不重,不知道是怎么把飞得那么高的鸟射下来的。
“厉害!”她真心实意地夸了他一句,“射雁不太容易的。”
那张白昙一样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耀得嬴寒山身边的人齐齐低头。“我……”他说。
那句话并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嬴寒山拎着雁炫耀似的给所有人看了一圈:“我军师打的,怎么样?”
她把雁交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亲兵:“拿去也炖啦,记得要记在苌濯头上。”
做完这一切她回过头来,很高兴地看着苌濯:“你说,怎么了?”
眼前这白皙秀美的军师忽然就不笑了,他呆呆地看着她,表情有点像是被抢了猎物的裴纪堂。
这是一场丰富的宴会。
沉州军里没有什么好厨师,但行军日久的士兵们也不需要精细整治过的餐食。
火上的肉撒上一点盐,逐渐被金色的火苗烤出滋滋的油脂,锅子里的肉汤料足味重,撒满野山芹和茱萸。所有人都热气腾腾,身上洋溢着烤肉的香气。
酒水是不足,但分每个人羼水的一碗总是没有问题的。捧着碗的士兵们爱惜地小口吸溜着里面的酒,好像在喝一碗滚水。
也有人没有喝下它,他们把它浇在地下,看火带来的热度把它们蒸成白气,与那些长久笼罩他们的,闪闪发光的雾混在一起。
嬴寒山不能吃东西,她的亲兵已经对她辟谷见怪不怪。他们给她送了一坛子没加水的酒,但她一口也没碰。
这金眼睛的女将坐在中军帐中,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外面的笑声和歌声。一卷名册压在她手下,火光在那之上挥舞着影子。
一阵夜风从门吹进来,跟着风一起进来的还有某个女孩。嬴鸦鸦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快步走向嬴寒山。
“送酒,干粮和菜蔬的人都已经对照名册查过了。菜蔬没有问题的就发放下去,酒和干粮一时半会查不完,暂时没有发,但有问题的是哪些已经大致有数。城内军户家中几人在官府有记录,多出人来的我都提前做过标记,一一对照查验就出来了。”
嬴寒山点点头,没直接接嬴鸦鸦的话。
“晚饭吃饱了吗?鸦鸦?”她问。
“吃饱了。”
“吃饱了就好。”嬴寒山站起身,摘下身边的落龙弓,掀开门帘。远处白鳞军的一小部分人正在慢慢集结,他们放下手里的酒碗,离开火堆,跟着林孖沉默地走向辕门。
“吃饱了,就跟着阿姊去拔那条狐狸留下的钉子吧。”
杀野兽祭奠亲人是不够的。
总该有几颗人头为了淡河的苦难而落地。
第246章 提携玉龙
夜色被浅淡的酒气蒸腾得柔和,虽然一碗酒不足以让任何人喝醉,但足以让他们放松下来,暂时倒空脑子里的战斗,血腥,以命相搏。
在这种时候,就算是偶尔会互相起一点争执的白门人,沉州人,还有北方来的从州人,也会亲亲热热地相互搂着脖子,用都能听得懂的语言说一说军中共事的过去。
他们是不同的父母生出来的,被不同的食物喂大,彼此之间的共同点不比野鸭子和秧鸡更多,但战争把他们重新生了一遍,让他们像是婴儿一样涂满血又一次来到人世间。
所以就在这一刻,他们亲如兄弟。
在温暖的篝火边,人的感知也变得迟钝,没人留意到白门人似乎少了几个。
而另一边,刚刚被洗刷干净的地面再次染上殷红。
白鳞军在夜中的藏匿水平一向很好,当他们撬开一扇门冲进去时,旁边的邻居甚至可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个白鳞军战士堵住门,两个人拔出刀喝令屋子里所有人坐下,剩下一个开始逐个核对屋子里的人在户籍上有没有记录。
在冲进去之前所有人就做好了准备,绝不会搞出弄错门这种傻事,每次核对到最后总有那么一两个陌生人不在户籍上。不管房主是他们是什么身份,不管他们看起来多年老或者年幼,都只有一个结果。
捆起来拖走,屋里剩下的所有人跟着去接受审讯。
大多数人屈服了,不知道是屈服于白鳞军手里明晃晃的刀剑,还是屈服于侥幸心理,他们嘟嘟囔囔着自己无辜被捆住带走。
但总有那么几个突然从衣袖或者桌子底下抽出刀的,他们蛇一样灵巧地蹿过座席或者桌子,扑向站在门边的守卫。
血从门里喷出来,几个士兵把尸体拽出来丢在街上,等着其他人收拾。
只有一个真的刺伤守卫逃了出来。
那是个女人,不高大,不结实,脸平淡得只是瞥一眼就会忘掉,她用一把有点像是三/棱/刺的短刃,刺尖准确地扎进挡住她的那个白鳞军士的肩膀。
用锐头的东西战斗很难,她却熟练得像是个老成的屠夫,刀刃恰好破坏了关节间的滑囊。
鲜血顺着锋刃上旋转的血槽涌出,她踢开他,跳上街去。地上已经有几具尸体了,血在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像一条黑蛇。她甩干手里锋刃上的血,抬头,看到尸堆旁站着一个人。
嬴寒山用金色的眼睛看着她,然后拉开弓。
“——寻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