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18)
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做什么,不需要拿走任何人手中的东西,那站在虎尸身边的女子仿佛本该拥有一切。就在这一瞬间,酸涩感涨满了他的胸口。
“我与她……不相配。”
另一个没有动的是钟齐,他冷静地凝视着欢呼的士兵们,仍旧在向刚刚听一个士官说的话。
“之前在路上有个妇人,一直指着那个殿下的客人叫什么应将军,应将军的……”
这里没有一个应将军。
但是,沉州有一位失踪的不世将领。
……姓嬴。
【高祖君后,苌姓,讳濯。旧沉州人也,少隐于山,后父丧母陷于峋阳王,离乱中为高祖救。
后高祖陷于随,濯单骑佩剑往寻之。及遇,濯鬓发皆白,十指泥血,仍慨然与敌将对,略无惧色。高祖怜之,曰“卿往寻我,必历苦楚,卿且言之。”濯曰“不知其苦,但忧日月不得与君见耳。”】
——启史.苌君后本纪.其五
“这个是真的,但是当时应该面带惧色的真不是苌濯……”——无名批语。
第301章 欲弃我哉
空气中氤氲着微甜的木质香气。
徐镜把压好的香用艾绒点燃,扣上熏炉盖。还是闺中女儿家时,她就因为能压出光滑无损的花样被母亲夸奖过“贞静持重”,如今她压花的手依然稳定,做出的香粉也仍旧堪称完美,但她的丈夫并不在意这种事情。
第五靖对世家的一切兴趣寥寥。
当年见到他时还是在皇城,从北地回来几年的皇子靖仍旧满身朔风的寒意,一双眼睛望过来,里面有剑推出鲤口的冷光。
长公主望扶着他的肩膀,摇摇指向徐镜所在的位置,指向这群等待着召唤的贵女。
“就……她吧!”第五靖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她们,胡乱用目光指了指徐镜,“她们长得都差不多,换身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
身边的女孩们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好像一群小鸟蹑手蹑脚地抖了抖羽毛。有人悄悄偷眼看她,有些目光里带着幸灾乐祸,有些目光里有隐晦的同情。
——嫁给天家是不错,但是第五靖不是良配。他的母亲是个舞伎,已经早早去世。他被养在北方的别宫中,长到几岁还不会说话。
那里的宫人把他当个珍贵的野物养,养得他像是兽窝里长大的孩子。
就算是脸,他长得也不好看呀。第五家有如好女的美貌他没沾上一点,那张脸上的线条棱角像是短刀削出来的,就连眼睛也是不正常的浅灰色,好像要在黑暗中发出光来。
被他挑中太可怜了,太不幸了。
但徐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厌倦地转过脸去,烛光在他身侧晃动,投下一片边缘明晰的影子。
她喜欢他。
她的丈夫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他喜欢削铁如泥的宝刀,喜欢秋深时结在马毛上的霜,喜欢边疆寂静的夜色,喜欢带着血气的同行者。
她不知道他喜欢她什么,他或许不喜欢她吧?在新婚夜里汗湿的皮肤颤抖的手指紧紧贴绞在一起时,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的也是很不柔情的话。
“你为什么哭?我做错什么了?”
没有,他没做错什么,只是她总是情不自禁地落泪。
没关系,徐镜想,这是一个英雄呀。英雄是不需要那么直白地爱她的,只要他站在那里,天神一样被她仰视着她就觉得幸福了,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阿栩长得有点像他,这很好,可惜他的眼睛不是灰色的,是和她一样深深的棕色,露出羊一样的无辜相来。
她应该很幸福了。
如果她没有发觉她的英雄好像在在意另一个人。
那位客人刚刚来的时候,徐镜脑袋里什么也没有。她只觉得感激她又可怜她,听说那个人脸上的伤疤深得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如果她脸上有这样的伤,当初父母就不会允许她参与那场相看,她的丈夫也不会隔着遥遥的人群用眼睛点一点她。
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好人呢,徐镜想,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女人呢?谁把她的脸毁掉的?那多恶毒啊。
后来她发现第五靖满不在乎地说那些伤疤,说那个人的智慧和勇武,她有些隐隐约约地害怕。因为他没有说过她的事情,没有说她如何可爱,如何被他欣赏和爱着,但是没关系,他应该也不是爱那个人吧?
再后来,她听说他们宴饮,出猎,那位客人杀死一头白虎,然后轻飘飘地把它献给他。
徐镜没有见过老虎,画着栩栩如生的猛兽的屏风放在她兄长的书房里,她听说过有这么一面古董,但她没有理由去看。
徐镜感到痛苦,她不可自抑地想要见见她。她想要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她的英雄会看着那个人。
于是她用感谢做由头,几次三番。终于把嬴寒山请了过来。
香炉里的香换了味道清淡的,但嬴寒山进来的时候还是抽了抽鼻子。
随着记忆逐渐露出一点端倪,她的五感也开始变得极为敏锐,敏锐得她好像一个突然开天眼的盲人,哪里都不太适应。
她脸上的疤痕已经很淡,接近于无,现在它不再像是一张血色的面具,反而更像是半面似有如无的花纹。
徐镜看着她的脸,好像回到了年纪还很小的某个时候,那是哪年元日,一队从南来的神戏艺人在街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