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99)
马与马撞在一起,从马背上跌落的骑兵来不及发出呼救就被雪掩埋,只留下窒息的咯咯声。
一支箭射了出来。
那是一支鲜红翎羽的箭,刹那间就将雪幕一分为二,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红色在每个人眼中留下鲜明的残留。
那是何翠子的箭,那是她训练学员时用的箭!红翎箭既出,所有人都向箭指方向前进!
还有人反应不过来,还有马因为腿骨断裂而倒地,然而更多人想起那支箭的含义,勉强收回心神,踩紧马镫向箭的方向跑去。
何翠子觉得自己的肩膀已经要冻僵了,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快要流出血来,她在最前面,也是最靠近雪崩的位置,整片滑落的雪坡几次快要把她埋住,她几次驾马躲闪过去。
她决不能死,她身上系着这些士兵的命。
有马的嘶鸣声近在咫尺,何翠子分神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她的偏将之一,那个曾经被她把名字写在信里寄给嬴寒山的女兵,她显然也看到了何翠子,眼睛里的光有几秒动摇起来。
然后,一块被雪带动的石头落了下来。
砰!
它准确地击中了那个偏将的头,她栽下去,雪中爆出一团驳杂的粉色。惊呼声卡在何翠子喉咙里,她感觉到什么温暖的东西溅上了自己的脸颊。
她只是僵了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随即头也不回地抛下那死去的女副将,向着逃生的方向射出第三支红翎箭。
逃出去!
风带来了嘈杂声。
擎云营开始移动,朔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最前排的骑兵抽出了马刀,做好冲锋准备。
黎鸣铗注视着被雪覆盖的峡谷,他的确没有在那里伏兵,他只是让人在骡子尾巴上拴上干竹节,竹节中置火绒和火石。
把骡子撒在山上,然后在山口驱赶惊吓其中一头骡子,它飞奔时火石相撞引燃火绒,竹节爆炸,惊动其他骡子。一齐飞跑之下竹节纷纷引爆,声音和践踏引起雪崩。
他不管敌人有什么手段,什么强有力的武器,白雪不听这些。
当擎云营冲到谷前时,何翠子刚刚脱身。
她的头盔被砸裂了一个角,血正从眉骨上流向眼睛,又从眼角落下,像是一道孤零零的血泪。
燕字营损伤不大,走在前面的何翠子部就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好在昔日的训练此时救了命,伤亡未曾过半。
铁蹄卷动着白雪,霎时间擎云营就要刀刃一样割开这还没站稳的骑兵军阵。
“赵将军!”何翠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嘶声,“你撕开包围,我带兵拖住那主将!”
无需多言,燕字营与何翠子部顷刻间分开,满身是雪的燕字营骑兵们拔出长枪,对上眼前呼啸而来的铁骑——
而何翠子身边的士兵们,猩红着眼睛望向中央高高飘荡的纛旗。
黎鸣铗感到了一点轻微的意外,他没想到雪崩并没有留下太多人。可能是因为他们入谷时的提防,可能是因为冬未至,雪还不厚。
这些满身是雪,是尘埃,是鲜血的人冲了出来。为首的那个将官有和他年纪相仿的一张脸。
两边骑兵相触,黎鸣铗挺马上前,用枪杆撞开何翠子的一刺。两匹马擦肩而过,随即折返再次撞在一起。她避也不避他的回马一枪,上挑掀开枪尖就向着他肋下刺去,□□在甲上铮的一声,她自己也被枪杆扫得一仰。可仅仅只是一仰,何翠子直着脖子咽了一口什么,随即又把枪砸了下来。
她额头上的血还在向下流,半张脸都变成了鲜红色。在这红色下五官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眼睛是亮的。
不需要细细揣摩,不需要做任何推理,双眼不盲的人都能读出其中的暴怒和痛苦。那些是她的学生,和她经历相仿的战士!她曾经写过的名字埋在雪下,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枪锋相撞,铮然作响,何翠子的亲卫与护纛旗的亲兵绞成一团。马匹被刀划开肚腹,士兵被枪贯穿咽喉,新鲜的血泼洒在地,霎时间就蒸腾起一层热气腾腾的雾。
压力向中央聚拢,两侧的擎云营骑兵就开始收缩。此时此刻,分发给燕字营的马镫和淬铁刀发挥出作用来,即使刚刚从死地逃出,即使心神不定甚至带了伤,只要踩在马镫上就不会意外坠马,被淬火提升了强度和韧性的马刀不惧对砍,几下交锋就能将对手的刀砍出白痕。
突围口被撕开,燕字营快速向外撤退,在亲兵的呼喊中何翠子砍翻身边冲上来的擎云营亲兵,拔出他佩刀回头对着纛旗投了过去。
嗤,一角旗帜被削下,她转身随着滚滚雪尘消失在突围口里。
“黎将军!被他们逃出去了!追吗!”
黎鸣铗擦了擦嘴角,刚刚她那一枪没有穿甲,仍旧给他震出一口腥气来。
“追,”他说,“不必太紧。他们现在没办法去驰援了。”
松散的队形逐渐合拢,有撑不住的骑兵趴在了马背上,幸好没有掉下去。何翠子沉默地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士兵,脸上的血已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