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瞪大了眼,在海蒂凄厉的惨叫声里,看清楚是画上每一个原本守护在圣子身边的护卫,那些画中人抬起他们手里的长槍狠狠贯穿了海蒂的身体,将其挑了起来,恣意摆弄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就像是在跳舞……而少女的身体就在这扭曲的舞动里发出清脆的嘎吱声。
长槍最后贯穿的地方是她的头颅,自后而前,海蒂的两颗眼珠子就直勾勾停留在槍尖,少女被彻底固定在瑰丽画作上失去所有的血液,如同最后的献祭。
兰斯听到了鼓掌声。
清脆的,就好像在耳边响起一般。
他的身体本能朝着边上避开,紧接着是三个连贯的术法砸过去。
塞拉斯吃下那几道攻击,站在原地的身体……或者说皮囊已经有些损伤,破损的地方流动着某种兰斯也无法理解的物质。
在眼神瞥到那东西的瞬间,灵感开始疯狂预警,兰斯本能地移开视线,根本不敢再看。
“既然兰斯不高兴,那让你不高兴的东西,”塞拉斯,或者说,穿戴着塞拉斯皮囊的怪物这么说,那语气逐渐暴虐起来,仿佛已经完全不打算掩饰,“也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兰斯脱口而出:“不要!”
不管他想做的是什么,兰斯都很确信那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
兰斯看着专注凝视着他的怪物,语气艰涩地说:“这是反噬的代价?他们触碰了不该触碰的诅咒物……唤醒了你,既然他们都死了,那反噬是不是也该……”消失了?
兰斯当然会意识到……啊,意识到这最终的答案。
那些眼球,那些残酷的死亡,包括他眼前幻化出来的塞拉斯……
都与那枚诅咒物有关。
…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
再一次的,兰斯听到这个动静。而后,是模糊的声响穿过阻碍,遥遥地送入他的耳朵里。
“……兰斯……”
“兰斯!”
急促的呼唤里,兰斯猛地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时,眼前正是塞拉斯担忧的脸庞,他吓了一跳,往后倒退几步,差点就撞上身后的尸体堆。
塞拉斯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小心。”少年的身体被他拥入怀里,本能地挣扎起来,在法杖连着两次都撞到年轻教士的侧脸后,就连原本只是围观不敢靠近的扎比尼等几个人都忍不住高声叫着兰斯的名字。
在一声又一声的兰斯下,少年终于冷静下来。
“……学,学长?”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惊疑,好像有点不敢相信,又低低叫了一句,“塞拉斯……学长?”
“嗯,是我。”
塞拉斯的手掌抚摸着兰斯的后脑勺,然后在他的脖颈处轻轻按捏着。兰斯打了个激灵,然后意识到那是皮肤和皮肤的接触……学长没有戴手套……
在模糊地意识到这点不同后,兰斯终于放松下来,紧紧攥着的法杖也稍稍松开,他的额头抵在年轻教士的臂膀处急促地呼吸着。
过了好一会,兰斯才主动退开,声音含糊地说:“抱歉学长,我刚刚,我刚刚没认出来……”
塞拉斯叹气:“你刚才中招了,那些都是幻觉,不要相信。”
几个朋友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对,兰斯,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是假的。我们刚才也中招了,我看到了一地血水呢……”
“舍弗阁下为了弄醒你,都差点拆了那些尸堆。”
“兰斯,那都是诅咒物的影响,你可千万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
兰斯吸了吸鼻子,嘟哝着说:“那我最后一个醒,岂不是我最弱?”
丹尼尔和西蒙对视了眼,将说话最混的扎比尼推了出去,期待他能在这个场合也发挥自己嘴巴烂的能力,最好把兰斯刺激得从这个低落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扎比尼恶狠狠冲着他们两人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脑子拼命转动,正要搜肠刮肚的时候,就听到塞拉斯平静的声音:“兰斯,刚才他们几个醒了后,我问过他们幻觉里的东西,现在,你觉得你足够冷静,足以把幻觉里的事情告诉我吗?”
兰斯抬头看着学长,那张俊美漂亮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蓝眼里是支持的暖意,与……那个怪物是完全不一样的,这让他紧绷着的心口稍稍松了口气(尽管他的本能好像还在某处无声的惨叫着),然后他冲着塞拉斯露出个虚弱的微笑。
“我想,我没有问题的,学长。”
此时,整个告解厅已经灯火通明,有许多教士穿行其中,或是拿着什么奇怪的仪器,或是用法杖检测着各处,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其他教会的职业者,他们和光明教士看起来关系融洽,一边交流一边检查……总而言之,现在整个告解厅已经不是之前昏暗血腥的模样。
等兰斯讲完后,几个室友的脸色惨白得可怕。他们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够吓人,没想到兰斯的遭遇才是真正的绝望。
如果遭遇这一幕的人是他们,他们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清醒过来的样子……恐怕会彻底沉沦在恐惧里,毕竟谁能和一个披着舍弗阁下皮囊的怪物作对?不,更应该说,谁能真的怀疑舍弗阁下是假的?
扎比尼就脱口而出:“我怀疑我自己是假的,都不会怀疑舍弗阁下好吗?”
兰斯哽住,抱着法杖的手指无意识抠着皮肉,刚有点刺痛,就被塞拉斯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