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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重生)(275)

作者: 将小明 阅读记录

齐王太妃劝他:“启王反复,势不可信,唯背之弃之,方可自保。”

齐王太妃说话,齐晟是能听得进去的,可是这句他却不大想听得进去。他与宋玠,那是有过同吃同住的情分的,如今宋玠虽有反复,必是因为局势艰难,另有所求,在这关头,他怎能背之弃之?

他在想,怎么说服母亲,让她相信宋玠并非池中物,绝非真正向辰恭屈从了。

因此,他吃瓜就吃得有些漫不经心,瓜汁不知不觉流了一手。他正觉得手痒要传人擦,才想起来自己把人都撵得远远的了,便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捡起帕子。

这时候,他头顶瓦片忽然响了一声。

孟国此地,素来远离纷争。辰静双虽则始终想收复外祖故地,但终究分身乏术。因此齐晟防人之心不重,又因齐军重兵驻守此处,他身边便格外防备松懈,直到听了这一声,才随便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不得了,房檐上趴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什么人?!”

那人还算是个活物,挣扎了两下,正摔在他面前,扑通一声,齐晟听着都觉得疼。此时外头才传来卫队的砉砉脚步,禁卫们在门外停下:“殿下!有刺客在房檐!”

“刺客”——显然就是齐晟脚下这一坨活物了——伸出手,死死攥住了齐晟脚踝:“别……别让他们进来,明睿!”

明睿是齐晟的字,并无几人知晓。

他便一怔,试探着蹲下身,端起那人的脸。

宋珪。

此人明明该是和宋玠在一起的。齐晟想着,高声道:“本王这里无事,你们不必再查!”

外面静了片刻,禁卫问道:“殿下……危险,可否请殿下现身确认?”

不用听,也知道他们气氛肃然,或许已经举起了刀剑。齐晟对追随自己的人素来宽和,心头一暖,一哂,遮住宋珪伏地的位置,出去叫他们安心。这才驱散了这些禁卫。

再回去时,宋珪已经仰在了他的位子上,撕开了衣带止血。齐晟瞧他一身的红,触目惊心,不由得问:“珪兄,这是怎么回事?用不用本王传药进来?”

宋珪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眸子里满是齐晟不习惯在他眼中看到的黑沉。他缄默了半晌,处理了自己的大伤,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被雨水拍打到地上,被丝丝缕缕地稀释到透明,好像觉得很冷,微微瑟缩了一下。

然后他就还是那样低着头、垂着眸,平静地说道:“皇兄疯了。”

齐晟一怔,勃然大怒道:“珪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珪的声音依然四平八稳,不近人情,被雨夜染得发凉:“就是我说的这个意思。”

齐晟气得想大叫。他一个箭步过去,掐住宋珪的下巴:“什么意思?!本王虽——”

他这才看清手里的人,被骇得忘了说话,往后一退。

宋珪被他这样掐着,眼神和表情都还是那样淡淡的,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淡漠。

齐晟素来知道宋玠的瞳色淡如琉璃,美得通透;宋珪的眼皮则层层迭迭,多情缱绻。却是今日才发现,原来宋珪也长了一双和他兄长相似的眼珠,不带什么神色看人的时候,疏远得像那些不问人间的天人。

被他失手摔回原处,也只是皱了皱眉,偏头吐了一口血。

然而不等齐晟慌慌张张地询问,他忽然笑了。宋珪抹去自己唇角的血,笑道:“罢了,不提这个。”

他一笑,就像游荡的野鬼还了阳,找回了自己的人气。齐晟稍稍放下了心,跌了回去。直到见宋珪又伸手去摸自己耳后的红痣,才如梦初醒,再次提起心来:“玠兄近来如何?”

“皇兄啊,皇兄一切都好,如鱼得水。”

“那你方才说的……”

“我方才说的……哦,”宋珪一哂,“我方才糊涂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齐王勿要见怪。”

如此诡异,可又没什么破绽。齐晟盯着他瞧了瞧,试探道:“珪兄,真不需要本王传药?”

“小伤,不劳。”宋珪再次拒绝了,迎着齐晟欲言又止的目光,直接挑明了他心中所问:“齐王必是在想,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是也不是?”

齐晟便拱了拱手:“请珪兄解惑。”

“齐王方才问及皇兄,殊不知,我出现在此处,正是因为皇兄。”

“——此话怎讲?”

又来了。

宋珪此时心里惫懒极了,面上春风和煦,实则始终冷眼瞧着这位齐王。齐峣何等样人,唯一一个继承者竟这样天真可笑,被自己的好皇兄轻而易举骗去了心,一听着他的消息,便失魂落魄、急不可耐。

简直与自己一样可笑。

宋珪想着,温柔地笑开:“皇兄和我都知道,齐王待安乐甚是上心。”

齐晟:“不错。本王与安乐殿下,同是流徙异乡的可怜人。本王尚有机会袭爵承荫、逐鹿九州,殿下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因此,本王愿意照顾殿下一二,免得她日子难过。”

宋珪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笑了出来。齐晟被他笑得发毛:“珪兄,你……”

可是,宋珪的第二个问题已经抛了出来。

诚王,安乐公主的二皇兄,微微侧目仰视着他,笑问:“有人要杀安乐,齐王可得知了吗?”

恕难从命

宋珪说话的内容、轻缓温柔的语气、脸上又淡又疯的笑意,让齐晟打了个寒战。

“杀安乐……安乐一个弱质女流,谁要杀她?!为什么杀她?!”

“当时永溪城破,世人皆道皇兄已死,我也一朝归为臣虏,父皇只剩两个女儿在侧,他为什么只送了安乐出城?安乐那性子,她怎么肯出城?后来,辰恭在永溪掘地三尺,从护城河到宫墙,连皇陵都刨开看了,怎么就找不到一个玉玺?究竟是他不够用心,还是玉玺根本就不在永溪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