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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重生)(390)

作者: 将小明 阅读记录

电光石火,于靖也意识到了什么,狠狠向前一扑——

他将那人重重扑倒,手中剑深深扎进了他的胸膛。

可是,晚了。

大刀已经斩落,最后的辰字旗倒下,在风中微弱地晃了一晃,坠下了城墙。

被于靖压在身下的人保持着兴奋的、狰狞的笑,一把推开浑身瘫软的于靖,对着辰军再次挥刀。于靖满心满眼只这一个人,顾不得头顶晃眼炫目的光,忙伸脚将他一勾——

大笑声戛然而止。

那人沉沉地委在地上,终于成了一滩死肉。

而同时,于靖这才想起抵挡上方的攻击,拼命抬起手臂,也顾不得什么章法,只得胡乱挥着,铛铛声震耳欲聋。他又蹬着双腿,要趁乱脱开,可大腿忽然一轻,不断晃动的视野顿时稳定了下来,紧接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一道格外明亮的刀光雷霆般劈落了下来。

于靖的头颅,泼着血,也从城墙上坠了下去。

-

大旗被斩落的一瞬,谢时若有所感,紧跟着抬头看去,正看见这一幕。

如此惨烈,饶是他也不由得动摇了一瞬。

他认得于靖,记得那总是个冷静沉稳的人,甚至知道他家里有个即将出阁的女儿,似乎是叫什么“兰”。

他已生出恻隐之心,战局却不容他有如此恻隐之心。倘若辰国陷落,不说对不对得起“什么兰”,她想必也没个好下场。

此时,豫军正在辰军城墙上冲锋陷阵。

辰军大旗被斩,他们更是势不可挡。转瞬,已有数处被攻破,谢时居高临下,已见几支敌军撞破城门、冲入城中……烧杀劫掠。

谢时瞧着他们的声势,脸上铁青。甘慈此时离他不远,凑了过来问:“是否如王上所言……”

谢时一时没能言语。

甘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无需不甘……”

“我只是想,”谢时嘴唇翕动,战到此时,竟连他都全无一丝底气,声音几不可闻,“我是否……对得起城内辰人。”

但刻不容缓,他终究抬起了手。

传令兵便知他要发令,目光追随着那只手抬起了头,灰尘扑扑的脸上,露出两只依然热切的眼。

谢时如今位高权重,都是一次次出生入死淬炼来的,自然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发号施令,犹豫不得。

何况,这本是……

可一个“撤”字,在他的嘴边,重逾千斤。

-

辰军大旗被斩落的情形,也清晰地印在了穆王的眼底。

他倏忽逼紧了攻势,上前一步,揪住宋玠衣襟:“冒犯。但本王对穆国子民,也得有个交代才是。”

他不以武力见长,手上力气比宋玠还差着一些,说话也温文尔雅,本该全无威胁。可与此同时,他护卫的剑,已经横在了宋玠喉前。

眼下此处也是战火纷飞,卫真不在近前,寻常士卒,十个八个加在一起,竟挡不了此人。无怪穆衍有这样胆量,只带这么一个人,就远赴千里。

宋玠目不斜视,只噙着他招牌般的微笑,反问:“穆王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明白?”

穆衍道:“本王所指,殿下心中应有定论。”

于是那侍卫开了口:“燕鸣梧与李臻,早离了心。这一年,燕人还能茍延残喘,多亏了我大穆军中奸细,屡屡与他们互通有无!”

宋玠一挑眉,事不关己似的,顿了顿才恍然:“——你们觉得,奸细是本王派去的?”

迎着穆衍逼人的目光、护卫冰冷的刀锋,他极自然地失笑:“穆王若作如此想,可冤枉本王了。本王若要偏帮燕王,又何必阵阵祝贵国一臂之力呢?这位壮士,你说呢?”

话说到这,已经占极了理——宋玠时而为穆衍出谋划策,做得光明正大、人尽皆知,这是赖不掉的。穆衍指控宋玠,这本就是避不开的矛盾,形成不了像样的指控。

谁知,那护卫的手一瞬也不曾松懈,甚至不曾偏移半分。宋玠方才被他隐隐压住了青筋,吸气至半就会觉得艰难,如今依旧。

甚者,穆衍开了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以一句反问。

“这个问题,本王能答,启王殿下,想听吗?”

宋玠的目光骤然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又冷又冽,如同冻结了千万年的冰窟。

穆衍喉结上下一动。

但他实在善于自控,不会在属下面前露出败相,连眼神都保持了与宋玠针锋相对的模样,只不自觉地一眨眼。

而这区区一交睫的功夫,那片冰窟又飞也似的消融了。

“殿下在说什么,本王竟听不懂。”

只为着宋玠那一个眼神,穆衍没料到他仍是这套推脱之辞。但他已半知了宋玠心思,无所谓他言语,只再贴近一步,近乎耳鬓厮磨:“殿下机关算尽,无非是想看鹬蚌相争——”

他侧过眼,微笑地看着宋玠:“只可惜,世上人,并不都是燕鸣梧那样的傻子。”

宋玠笑容不改:“若如此,真是可惜。”

他们是看似一团和气地说着,四周的气氛却紧绷,不知不觉间,已经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紧张地攥着兵器,不敢后退,也不敢向前,大气都不敢出,只被宋玠脖颈处的寒光吸去目光,未知哪一刻就要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宋玠却似不知厉害,环视一周,只还是那样温温静静地笑,去问穆衍:“东南一隅,穆王不是早藏了人?如今证据确凿,怎么还不动手?”

穆衍脸上一变。

然而既已败露,他当机立断,不知道从哪把丛丛的烟花放上了天,与此同时,那护卫大手一伸,就攥过了启王殿下那尊贵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