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归鸾(重生)(183)
他闭上眼睛。
如果抛开她的容貌,抛开她的出身,今夜扑进他怀里的那个人,他能分清是她,还是阿妤吗?
太熟悉了,一切都太熟悉了。
她扑进他怀里,在他胸膛上嗅闻轻蹭的动作,熟稔地仿佛之前已经重复过千万遍。
思及此,一个荒唐的联想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心脏又像方才那般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是啊,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呢?
就像下雨了正好有人递伞,若她有一把尚还算得上是巧合,可若是她有两把呢?
那只能说明她是有备而来,抑或是连雨都是她计划好的。
陆廷渊视线正好落到陆辞枕边那只香囊上。
当初在他看来,这只香囊来得就甚是凑巧。可上面的花纹与字样又无一不在说明,这就是萧妤所做,因此他才放下疑虑。
一个母亲,绝不会拿一个陈年旧物来搪塞打发孩子,必定会为他新做一个。
若她就是她,那这只香囊一定是新做的;若这只香囊是新做的,那她就一定是她——
因为上面“康”字的绣法,足能说明一切!
他拿起那只香囊,盯着上面黑色丝线所绣的“安康”二字若有所思。
他记得,前段日子针线房发生了一起丝线掉包案,因为此事同陆辞殿里一个宫婢有关,所以他也有所耳闻。
据他所知,被掉包的黑色丝线最后被送去给昌平她们在女红课上练手用了。
事情被发现也是因为昌平将那有问题的黑色丝线带回了殿里,由静太妃帮着编成了五色缕,最后五色缕被扔进水里掉了色,事情才败露出来。
这香囊送来前的那几日,她们几个伴读都在宫里,她们几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手艺活页用不着自己动手,因此不会从在家里专程带丝线进宫。
若是要绣制香囊,必然用的是宫里的丝线,而她们日常所能接触到的丝线——
正是课上所用的混杂了掉色丝线的那批!
陆廷渊起身大步走向盥洗室,将香囊中的香料全都掏出来,又重新打了一盆水,将空香囊置于水中,静静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水盆中的水却无任何变化。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再拿一旁净面的澡豆,仔细将香囊搓洗一遍,却失手打翻了皂盒。
哐啷一声。
听见殿里的动静,在外间守着的秋屏连忙起身来看。
榻上,陆辞依旧闭着眼,并未被吵醒,只是他每日放在枕边的香囊却不见了。
秋屏的心也跟着跳起来,连忙去盥洗室查看。
陆廷渊站在那,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那香囊穿透。
香囊上澡豆搓出来的泡沫如同洁白的云朵,并未见任何掉色的情况发生。
看到这种结果,陆廷渊失笑,手中香囊仿佛骤然失力般坠入水盆,他的心亦是随之一落千丈。
是啊,他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怪力乱神之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他竟幻想着……
真是荒谬又可笑。
“陛下,怎么了?”秋屏面带担忧地问道。
“无事。”陆廷渊垂下双眸,若无其事地为他方才的行为解释道:
“就是睡觉时阿辞的口水弄到上面了,想着给他洗洗,却弄成这副样子。”
秋屏上前一步,将香囊从水盆里捞出来,又重新换了一盆清水。
“这些事,陛下何须亲自动手,还是交给婢子来做吧。”
陆廷渊嗯了一声,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手上的泡沫也忘了洗,就这么走出殿去。
秋屏搓洗着手中的香囊,神情若有所思。
他是想验证什么吗,还是真的只是单纯见香囊脏了,便顺手洗一洗?
还好她动作快,在她发现香囊秘密的当天,便立马将有问题的黑色丝线全拆了,又用新丝线模仿着初学者的绣艺,沿着原先的纹样重新绣了一遍。
所以,今日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都不可能发现这香囊有任何不对。
醉酒的姜澂鱼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第二日醒来后,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只是头有些晕晕沉沉的。
一大早,昌平公主就被静太妃叫去正殿听训。
静太妃正在气头上,这几日宫里事情多,忙得她好几日都没睡个好觉。
昨日她不过是早歇息了会儿,这祖宗竟然就敢堂而皇之地带着她们去御花园喝酒!
若再不管,下次岂不是要喝到太极殿去了?
“带着一众贵女喝个烂醉,你可真是有本事!刚及笄,本宫就管不了你了是吗?”
几位伴读见状连忙为昌平求情,就连一向温顺守礼的郑嘉也站出来为她说话。
静太妃见这阵势,无奈叹了口气。
她若要重罚昌平,其余人也理应一起受罚。
最后只能强自压下火气,罚她们每人抄写十遍《女诫》,昌平公主则是翻倍。
半夜,几座宫殿依旧灯火通明。
众人苦哈哈地在各自寝殿内奋笔疾书。
姜澂鱼陪着昌平一起抄,她写字快,抄完后,便主动提出帮昌平分担些。
昌平公主自是乐意,“澂鱼澂鱼,你最好了!”
姜澂鱼朝她笑笑,如今在她心里她还能算个好人,过几日恐怕就会被她打入敌营,永不起复了。
她拿过昌平写好的一份《女诫》,对照着她的字迹小心模写。
写着写着,昌平有些走神,忍不住抬头去看姜澂鱼,却被她认真的神态一下吸引住了。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侧脸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晔兮如华,温乎如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