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归鸾(重生)(194)
舅母沈氏拉着孟氏在哭。
如今姜家前途未卜,每人头顶上都顶着一片愁云,气氛压抑地可怕。
姜澂鱼一身孝衣低着头跪在一旁,孟端走上前去,从袖中掏出一本游记递给她。
“澂鱼妹妹,这段时日你出不了府,怕你闷得慌,这本游记倒是有趣得很,你若是无聊了可以看看。”
姜澂鱼接过书来,“那便多谢堂兄了。”
孟端腼腆地挠了挠头,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如今她家遭了这么大的变故,任何安慰都显得太过于苍白。
既然出不了府,书中有大千世界,能够遨游一番也是好的。
他如此想着。
停灵三日后,便到了出殡的日子。
因为如今府中女眷尚有禁足令在身,甫一出事家仆们也跑了好些,故而出殡时,只有姜绍父子三人在前,就连抬棺的人,都是从外面现雇的伙计。
相比于从前动辄便万人空巷的阵仗,如今这送葬队伍,实在是有些简陋。
就当送葬队伍及至姜氏祖坟要将棺椁下葬时,却忽然被一道声音高声阻拦。
“且慢!”
蔡玄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棺椁下葬前到了,他扶着膝盖大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气来。
“陛下口谕:崔氏罪恶滔天,死有余辜,虽不足与外人道,然朕心实愤,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遥想姜家世代忠良,若此等心术奸恶之人入姜氏祖坟,恐令祖宗英魂蒙羞,故命尔等不可将其葬入姜氏祖坟。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凡我大祈之地,皆无其容身之所!”
第082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姜绍心神剧震。
“蔡内监, 这……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蔡玄眼中升起一片悲凉,不过,他不是为崔氏, 而是为姜绍。
“姜太师,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其余的,老奴亦是爱莫能助啊……”
蔡玄传完口谕便离开了, 徒留父子三人在原地冥思苦想。
身为人臣, 君命不可违, 可身为人子, 为母亲送终下葬是必须要做到的事。
可君命却不许他母亲的尸身停留在任何一处他所统治的土地上。
若是违抗君命,是为不忠,若是弃母亲尸首于荒野,是为不孝。
棺椁该往何处停放,可真是好大一个难题。
姜绍面上一片惨然。
他在想, 是不是母亲还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重重惹恼了陛下, 要不然, 陛下不会将事做得这么绝。
姜问筠有些着急,实在按捺不住地问道:
“父亲, 祖母到底所犯何事, 为何你们每个人都讳莫如深?说到底,祖母也是陛下的外祖母, 他怎会处置得如此狠绝?”
“住口!”姜绍怒喝,“你若再这样口无遮拦, 妄议君上,干脆现在就去棺材铺给为父也置备一副棺椁, 早早将为父葬了,省得到时候被你连累,死后连尸身都无处安放!”
“父亲息怒,筠弟只是一时心急。”姜问渠和声劝道,“陛下已经明言,祖母棺椁不可葬于大祈国土之内,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将祖母的尸身火化,带到域外安葬。”
气氛霎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姜绍重重叹了口气。
“也只有如此了。”
带着崔氏的骨灰回到家中,府里又是一番哭天抹泪,姜凝烟泪留得最凶。
就在这时,一道圣旨再次降临。
“陛下有旨:姜氏长女姜凝烟,才名远播,内质淑慎,特封为安平公主,出降玄漠崇仁可汗,册曰可敦。因尔尚在孝期,故责有司另择吉日备典。望尔持躬谨行,赤心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内侍监蔡玄上前一步,双手捧着诏书。
“安平公主,接旨吧?”
此时姜凝烟已经彻底瘫坐在地。
这封和亲诏书似是压垮了她内心一直支撑着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不明白,原本好好的生活为何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祖母在陛下眼里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被他一杯鸩酒赐死;就连陛下亲生的母亲,大祈最尊贵的太后,如今母子二人也彻底离心,太后之位形同虚设。
而姜氏,从玉京最为显贵的外戚之族,可与皇族比肩而称的“后族”,变成了如今人人谈之色变、避之不及的存在。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可是后命啊!为什么如今一切都没有朝着命诗中所预言的那般发展?
她要做的,是大祈的皇后,不是什么可敦!
姜凝烟泪流满面,第一次失态到这种地步。
“蔡内监,陛下,他当真是这么说的吗?”
蔡玄恭敬答道:“公主说笑了,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又加盖了玉玺,哪里会有假。”
“不——我不信!我要见陛下,我要他亲口对我说!”姜凝烟失声大喊道。
蔡玄有些为难,“公主,您这又是何必呢!玄漠的可敦,那也是一国之母,身份何等尊贵,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内监回去只带一句话,若是陛下不肯相见,今日过后,世上就再没有我姜凝烟,更不会有什么安平公主!”
姜凝烟执拗地跪在地上,不肯接旨,也不肯再说一句话,只有泪不停地流。
见状,蔡玄只得捧着手中的圣旨,如同揣了个烫手山芋般回了宫。
“陛下,安平公主执意要见您一面,还说……若是陛下今日不肯相见,便,唯有一死。”
陆廷渊冷笑一声。
“她想见朕,朕便遂了她的心意。”
帝王的车驾再次停至府门前,往日牌匾上气派的“荣国公府”四个大字,也匆匆撤下来换成了“姜府”。